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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4(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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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羲琤见了何仲恢,心里还是有点发憷。他捏了把汗却竹筒倒豆子一样开始游说:“爸,我是真的能跟着你们一起去,您得信我。您看啊,我十八的时候就能跟着队伍去前线了,不仅完成任务,还立了个三等功回来呢!我十九的时候不是跟着又去了,而且……”

“行了。”周珀璋打断他的话音,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道,“你啊,不添乱就是好的。”

“可是……”周羲琤还要再说,却见父亲已经收起文件,转身进屋开会去了。

何仲恢却落了半步,留在门口。周羲琤心道自己大概难逃一顿训,果然他开口便是往日里的严厉语气。

“周羲琤。”何仲恢道,“你二十岁了,也得懂点事,不要老给他找麻烦了。”

“我怎么就找麻烦了!我就是想去,凭什么不让我跟着啊!”傍晚,靳秩徽回家进门的时候,就听见人在屋里这样嚷嚷着。

彼时靳秩徽年二十六,毕了业就去潞州驻守,升至总将,已经渐渐地能统领起整条边线的防务了。西隆奇袭,军校请求毕业生回防支援,他这才应召回到淮掖来。

他放下东西进屋,便看见周羲琤坐在床沿上踢着腿,柔软的被子散在身后,人却是满脸不高兴。见自己进屋来,周羲琤有人可闹更是一下子坐直了,瞪着眼睛就叽歪起来:“他们就是把我当小孩看!我都二十岁了,我也是毕业生之一,凭什么不让我去!”

靳秩徽走过去低下头来,轻轻捧一捧他的脸,却欲言又止一样没再往下解释,只道:“这么耍赖,还不是小孩子?”

到了晚上,周羲琤不知怎么又想起来,到一半索性汗淋淋地俯身下去,支在靳秩徽胸膛上:“……秩徽。”

靳秩徽拉一拉凉被,手还扶着他的腰,呼吸也是粗重的:“怎么?”

“我爸他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他为什么……”空气炽热,周羲琤只觉得思绪飘着,一时间却捉摸不到什么。

“还有空想!”靳秩徽一使力,两人立刻调换了个位置。周羲琤抬起头来,只见得他眼眸深深,不知是不是因为幽暗的月色,还是藏着些什么别的情绪。他的神思不由得恍惚起来,只一瞬便沉下去了。

那些亲吻落下来,掩着月色如沉。周羲琤朦胧间只听他低语:“别琢磨了……有我呢。”

夕阳西下,余晖落在两个少年人的身上连带着那日子也镀上金光。面前的操场上是高高摞起,等待分配的物资。

“淮掖到泽阳并不遥远,他们出去,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物资?”周羲琤看着正在装箱的卡车,向顾鉴舟疑惑道。

这时候的顾鉴舟尚二十三岁,却已经毕业任职几年,早带着稳重模样。但他看着也不明所以,只得道:“兴许是有备无患吧,校长一向谨慎。”

周羲琤空琢磨了半天,到底也没个结果,便转而问道:“以先哥到底怎么说啊?他不跟我说实话,也不告诉你么?”

“他也没跟我说什么。”顾鉴舟道,“能跟你说的他都告诉你了,校长这次是真的不同意。”

“凭什么啊。”周羲琤拖长了调子嘟囔,“个个平时都说什么多历练,事到如今还反悔。骗人。”

顾鉴舟开解他道:“留下的又不止你一个,我不是也不让去吗?”

“真是没道理。”周羲琤满肚子不高兴,想了想却又道,“总得有一天,我也得当上总参亲自带兵出去。非得让我爸知道我的威风不可!”

“你最威风。”顾鉴舟偏头笑道,“那你要叫什么?周总参?小周参?”

两人正说着,忽有人来传话,说是校长相找。

周羲琤进门听了几句,便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闷声不响地靠在一边。

“你在淮掖,还有很多功课要做,”周珀璋看着自己的儿子,“前线行军如何?安排如何?这都是值得你推演考量的。比让你亲自过去能学到更多东西。靳秩徽留下看顾学校,你也不能偷懒。”

周羲琤在两人之间看了看,却道:“爸,您说我年轻没经验,不让我跟着,我无话可说。但是靳秩徽他已经在潞州那么多年,他一直都想……”

“羲琤。”靳秩徽少有的截断了他,神色冷沉沉的,“这是军令。”

周羲琤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扭头便向周珀璋正色道:“校长,您不是说战术要在实战中演练吗?现在眼前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您到底在顾虑什么,就是不让我去?”

周珀璋把文件一放,平静道:“周羲琤,我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并非只有一个你。”

“那您就让我跟着啊,”周羲琤不服气,“即便在战场上,您也不用把心思放在我这儿。我保证。我跟靳秩徽都能够保全自己。”

“你拿什么保证?枪炮无眼,你能说得准吗?”不知说到了什么,周珀璋忽然沉下了神色,抬眼肃肃地看着他,“军令如山,我是总参你就必须要服从!现在命令已经摆在这儿了,周羲琤,身在阵前,你也要敢抗命吗?”

“我……”周羲琤气得一下子蹦了起来,朝着自己的父亲就嚷嚷开了,“你从来都是这样,就知道拿军令来压我,只有你是对的!你不就是不想让我去吗,行,我走远远的,以后你也别想见着我,我不跟你了!”

窗外骤雨压檐,雨幕浩渺无际,仿佛将人世间隔绝开来。

轰隆!

一道惊雷凌空划下,映亮了两人的脸。周羲琤手下一晃,手里的酒洒出了半盏,那酒在地毯上徐徐地洇下了去,像是落入黄土之中,对着谁拜祭一样。只是那故人无碑无墓,亦无尸骨可存,即便是向着八方长哭,生魂也无处可寻了。

故梦空茫,如同一幅潦草的简笔画,转眼就流走了。时光无情又残忍,泼碎年华,又把少年心性碾碎。悲欢啼笑,喜忧惊怖,旧人的模样倒是清楚鲜活,却只能活在宛转的空梦里。

他举着那半盏残酒,却轻轻地笑了起来,笑得一直躬去,连喉头也辣的哽咽,却呛不出一滴眼泪来。

“迎冼。”他发狠似的用力一砸扶手,“覃归颜问我恨不恨,他问我恨不恨!”

孟迎冼一闭眼睛,只觉得心下如摧,说不出话来。

窗外暴雨叩在窗棂上,点点滴滴无数,又可有故人相问?

羲琤抬起头来,一翻腕子将半杯残酒也倾了,轻声道:“我都不知道,他的忌日是什么时候,什么时辰?尸骨葬在哪一处,当时什么样子?”

他睁大了眼睛,尽力往上望着,却只能映出灰色的天幕:“他走了……他还什么都还没告诉我,还没有教导我,就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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