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2）

苏皪孆看到车外经过的是奴隶市场之后, 她就后悔自己撩开车窗帘子的举动了。

她一直知道下人仆从很多都是采买来的，但平时她都会刻意忽视了这一点，虽然自欺欺人, 但看不到她总归心里好受点。

她不是圣母, 没办法拯救所有要卖身为仆的人, 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对自己的丫鬟好一点，争取当个好主子。

但如今亲眼看到了人口买卖的一幕, 尤其这些人牙子对卖身的人态度似乎还恶劣，给苏皪孆带来的冲击可不小, 她未免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马车轱辘轱辘一路前行, 慢慢从奴隶市场经过，苏皪孆的目光始终没能移开，一直不忍地望着那边站成一排等待被买走的人们。

人群中一个人牙子模样的大汉正跟客人说着什么，边说还边拽过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大概就是他正在推销的“货物”。小男孩似不愿意, 挣扎了几下, 但还是被人牙子强硬地拽到了客人面前。

那客人打量完小男孩，许是看不上, 连连摆手摇头, 人牙子却凑上去嘀嘀咕咕了什么, 那客人听完脸色微变, 却似乎有了要买的意思。

小男孩的反抗却突然变得激烈了起来，似乎是不愿意被眼前的客人买走。客人见状直皱眉，人牙子眼见着到手的生意要泡汤, 脾气也上来了，挥起手中鞭子直接就给了小男孩一鞭子教训。

小男孩后背被抽了一下，却没有停止挣扎，反而反抗得更激烈了。人牙子见状更是愤怒，手中鞭子不停，又连连往小男孩身上抽了几鞭。

这样的事在奴隶市场并不少见。都是卖了身的低贱之人，卖身契都掌握在人牙子手里，不听话了就要挨打教训，周围的人早已司空见惯。

不听话的，抽一顿鞭子就听话了。

然而小男孩却是个硬骨头，挨了好几鞭子依然不肯服软。人牙子脸色阴沉，手下挥鞭子的动作更大，最后咬牙发狠朝小男孩脑袋上挥过去一鞭。

人牙子虽说经常用鞭子教训手下不听话的人，但他每回下手都会拿捏着分寸，不会真的把人打残打死。

毕竟这些卖身的人都算是他的财产，他要是真的把人打出个好歹，这人也就卖不出去了，人牙子是血亏。把人打死了就更麻烦了，卖身的人也是人，没有由头随意打杀，主家也讨不了好。

可眼下不行。小男孩骨头太硬，当着客人和其他奴仆的面就敢直接反抗他，人牙子不能放任这样的行为。要是小男孩今天反抗几下就能随他心意不被买走，以后人牙子还怎么在卖身的人面前立威。

卖身卖身，签了卖身契这身子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了，卖到哪家是卖身契说了算，付得起钱的就是他老爷。

人牙子发狠，今天就是拼着打残了这小兔崽子也要打折他一身骨头。

他这用尽全力的一鞭抽在了小男孩脸上，啪的一声触目惊心，甚至还因为力道太大，将小男孩整个人都抽飞了出去。

小小的身体在空中翻腾旋转七周半，足足飞出几丈远，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规律的奇异抛物线路径，直直撞到了无辜路过的将军府马车车厢壁上。

于是，一直半撩起车窗帘子看到了全过程，原本还心生恻隐的苏皪孆，眼睁睁看着那位上一秒还在被她深深同情的卖身小男孩，下一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抽飞撞到了她的车窗上。

那种飞来横人的感觉太惊悚。苏皪孆就趴在车窗上看外边，结果人居然往她眼前飞过来了，视觉效果堪比戴3D眼镜看灾难片。

尤其小男孩身上还有伤，伤口血淋淋的，他身体撞到车壁砰的一下，倒是立马掉到地上去了，但他身上的血却透过车窗，直接溅了苏皪孆一脸。

苏皪孆：……

她维持着半撩车窗帘子的动作，懵圈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抬手往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然后低头看着一手血。

啊，怪不得脸颊好像有点湿湿的呢。

……个屁啊！

明明马车和人牙子隔得那么远，小男孩居然还能旋转翻腾七周半飞过来，到底人牙子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挥鞭子啊，他今天早饭吃的大力菠菜吗？！

而且不科学地抽飞也就算了，居然还能飞到血溅她一脸，她头顶的明明是玛丽苏光环又不是柯南光环，怎么搞得跟凶杀现场似的。

还让不让人好好装死路过了！

她心中烦闷，之前生出来的那点恻隐之心一下子散得一干二净，因为玛丽苏的直觉告诉她，很快就要有人对她搞事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立马吩咐车夫：“赶紧起程，我们赶紧回去。”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马车方才受到撞击惊扰，自然是停下来了。外面的车夫还没来得及跟主子汇报情况，就听见苏皪孆吩咐赶紧走，也是为难：“小姐，走不了，我们车轮下有人。”

被抽飞的小男孩在撞到马车车壁后，掉到了马车底下，半截身子刚好拦在了其中一侧的车轮前。如果此时马车前进，就会直接从他身上碾过去。

苏皪孆：……

好的，她明白了，看来今天这小男孩她是躲不掉的了。

#感觉好像被碰了瓷。#

苏皪孆脸色难看。丫鬟看到她脸上溅到血，连忙拿水和帕子上前替她擦拭，仙儿娘也皱起眉，寻问马夫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有苏皪孆趴在车窗上看外边，所以事情的全经过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清楚，仙儿娘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马车车厢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马夫老老实实把事情经过回禀了。

这时候人牙子也赶到他们的马车这边了，见打扰到的是将军府的马车，立时脸色煞白，连还躺在车下的小男孩也顾不上了，点头哈腰请罪道：“小的手下的人不听话，惊扰贵人，请贵人恕罪……”

苏皪孆刚想回答说没事你们赶紧让开让我们走，就听到人牙子继续道：“我这就教训这个小兔崽子，让他给贵人磕头认错。”

听语气似乎是要再抽小男孩一顿。

“且慢！”

苏皪孆赶紧喊停。她的良心在隐隐作痛，要是她已经走远看不见也就罢了，但眼下人牙子是准备在马车前当着她的面抽小男孩一顿给她们出气赔罪，苏皪孆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

毕竟她是个善良的玛丽苏女主……

她在良心和可能的麻烦人物中摇摆，最后内心的天平还是倒向了良心，她叹了一口气道：“这人，我们买了。”

她瞄了仙儿娘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继续说道：“我买下他，你别打了，开个价吧。”

哎，该来的始终要来，救人就救人吧，反正她之前也不是没救过，不差这一个了。

人牙子闻言喜出望外，他原本还以为今天惊扰了将军府的马车，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怪罪，居然还表示要从他手里买人。

他连忙恭敬回道：“不不不，他能被贵人看上是他的福气，小的怎么敢收银子，贵人直接带走就好，只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颇为踌躇：“这小子面容丑陋不堪，恐污了贵人的眼……”

这小男孩被卖到他手上有一段时间了，在此之前是某个商户人家的打杂小厮，就是因为面容丑陋，吓到了商户家的小姐，才被提脚卖到了他手上。

听说在商户人家之前，他已经被转卖过很多次，辗转过很多户人家，但因为面容丑陋骇人，每次都卖不到什么好人家去，干得都是最低贱的活，而且往往也呆不长久，总是很快就会再次被卖回人牙子手中。

前些日子小男孩被卖到了他手里，他留了好些时日都没能把人成功转卖出去。

能买得起奴仆的人家多讲究颜面，使唤的下人自然也不能有碍观瞻，采买的管事们每每看到小男孩的脸，就都嫌弃地表示不买。

人牙子很是憋屈，卖身的人一直转卖不出去，压在手里他还要花钱养，时间一长他就亏本了。

今天好不容易有一户人家来采买下人，隐约听说是家中少爷有癔症，发疯时经常凌虐旁人。他便把小男孩推销了出去，一开始那采买管事还不愿意，嫌小男孩模样太丑，直到人牙子说这小子没亲没故，管事才动了心思。

没亲没故，就是万一出事了也不会有人闹上门来讨什么唠子公道，连银子都不用赔的。

眼看着一笔生意就要成，谁知那小子可能是听见了他们的话，居然敢反抗起来。然后事情就闹大了，还招惹上了镇北将军府。

人牙子此时倒是希望将军府能把这小子带走。将军府家大业大，不缺银两，哪怕他说不要钱把卖身契奉上，但将军府只要收下了，就一定会给他打赏一二，这绝对比他转卖一个下人赚的银两要多。

可再怎么想要打赏，人牙子也不敢隐瞒小男孩面容丑陋之事，不然事后人被带走了将军府不高兴，倒霉的还是他。

人牙子原本以为交代完小男孩长相丑，将军府大概就不会继续要人了，毕竟将军府势大，对下人仆从的要求更高，府里哪怕是倒马桶的小厮，都比其他府上的下人强。

然而出乎意料地，马车里的人在听到他的话后，非但没有表现出嫌弃之意，反而听起来还有点莫名的兴奋：“嗯？容貌丑陋不堪？”

苏皪孆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确认般再次问道：“你是说，他长得很丑？”

人牙子是在马车外回话的，看不见车里的人的表情，但他总觉得这声音听着不太对劲。

他怎么觉得这将军府的小姐在兴奋呢！

不不不，一定是他听错了。堂堂将军府千金怎么可能口味奇特。人牙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老老实实回复：“是的，恐怕会污了贵人的眼……”

苏皪孆几乎要激动得不能自已，下意识把心里话脱口而出：“不！他长得丑真是太女……”

她连忙将最后半个字吞回喉咙里。她不该表现得这么兴奋的，人家颜值低已经很不幸了，她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私底下自己在心里偷着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