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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宫(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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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宫台建在终岁山顶峰之上, 是一处有三根擎天柱的宽广平台,三根擎天之柱分名蓬莱、瀛洲、方丈,柱上密密麻麻地刻了终岁山各种训诫, 是终岁山创立以来的审判与受罚之地。

三根玄铁锁链分别从柱顶垂下, 在地面中央镂刻的八卦中心处汇聚在一起,牢牢地锁住了跪在八卦中心的那个人。

三柱之前悬了一口一人之高的古钟, 不知有多少年的历史了,钟身雕刻着精细的、密密麻麻的花纹,而此刻正有人持着钟前那根古朴的圆木钟杵, 往那古钟重重撞去。

“叮——”

“叮——”

“叮——”

约摸着是正午时分,撞钟的声音悠悠荡荡地笼罩了整个终岁山, 钟声连响了三下,终岁群山各峰都回荡着浑厚的余声。

寻常弟子犯错之时, 会被扭送到慎戒阁受刑,若是不得不赶出山去的罪过, 则会在云宫台上听从审判, 根据罪行撞钟警示。自多年前映日仙尊死于此处之后,钟声再也没有响过三次。

三声——是终岁山最高的刑罚啊。

周自恒跪在云宫台正中央, 阳光暴烈, 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身上的青纹白袍已然破旧,脏兮兮地染着血污和灰尘, 长发散着,连嘴唇都被晒得破皮,纤细惨白的手腕上套着沉重的玄铁锁链, 几乎连抬都抬不起来。

他似乎十分茫然,又似乎心如死灰,木木地看着四面八方涌上云宫台的人,墨黑的眼瞳空得可怕,嘈杂的声音在耳边模糊一片。

“没想到是他,他不是当年试剑大会大出风头的那个吗……”

“呸,连自己师尊都伤,狼心狗肺!说不定当年也是偷学了禁术才赢的……”

“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呀……”

“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说不定他连上山都有什么目的……”

“……”

千夫所指。

万人唾骂。

周自恒颤了颤睫毛,垂下了眼睛,用一种从不曾有过的颓败姿势倒在了云宫台中央。苍白的嘴唇喃喃地念了两句,没有一个人听到。

“不是我……”

就算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师尊、师弟,最亲密的人亲眼所见,他自己甚至都记得是自己亲手所为,拼命叫冤有什么用。思虑得太久,有些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做的。

而唯一信他的人……

还没有回来。

沈秋鹤坐在谢清江身边,仔仔细细地为他把着脉,收手之后才状似无意地往云宫台上看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他转过头去,哀叹了一句:“幸亏我近日在终岁山下,清江啊,你这身子……今日还是不要待在云宫台上了,眼睁睁地看着徒弟……岂不是更伤心。”

谢清江垂着眼睛,眼中似乎还有泪光:“可自恒是我……是我首徒啊,今日他如此,也是我的罪过,我怎么能不在?”

沈秋鹤拍拍他的手,无奈道:“你啊,就是太过心软了……我听说当年映日仙尊出事的时候,也是你拦着,结果怎么样?他下手留情了吗?白白地给自己落下了这么多年的病根,值吗?”

谢清江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摆了摆手,似乎不愿回答。沈秋鹤无奈地拿帕子帮他擦了擦唇边血迹,还未来得及说话,顾陵便带着师门六个师弟,规规矩矩地走了过来,请安道:“师尊。”

顾陵这几日很是忧虑,自从那日出事之后,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想破了脑袋,却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萧宁眼

见他面色不佳,似乎有些担心,默不作声地靠近了些。

“师尊交待我的事情我已经处理了,”顾陵咳嗽了一声,勉强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思绪,哑声道,“三师弟尸体本想葬在丹心峰……但是琼年姑娘说想要多看看他……现今便放在冰室,有琼年姑娘守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谢清江面色微微一变,声音却温和:“你劝劝琼年姑娘,让她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良宴的尸体,还是早日入土为安吧。”

“是,”顾陵应了一声,继续说道,“俞师兄……我没有找到,人现今想是不在终岁山,师尊……”

他顿了一顿,低声道:“真的不要等俞师兄回来,问清楚之后,再送大师兄上云宫台吗,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

“阿陵,此事能有什么蹊跷呢,”沈秋鹤放下了手中的药碗,道,“你师尊估计想法和你差不多,要不今日也不会挣扎着到云宫台来,但是那日你大师兄出手杀人,你们可都看见了,此事还有什么好查的?”

“可是大师兄不像是那样的人啊……”冉毓在顾陵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师尊,大师兄平日那么好,会不会受了什么妖魔蛊惑……”

白裕安道:“六师兄说得极是……”

谢清江悲悯地摇了摇头,看向沈秋鹤,沈秋鹤无奈道:“昨夜你师尊也是这么想的,硬磨着我去瞧了你们大师兄,他体内没有什么封印,神智也清醒,的确是他做下的无误。”

“我也不信你们师兄会做这样的事,”谢清江出口道,声音微哑,“可……良宴也是你们的师兄,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师尊也很痛心,琼年姑娘那边……同样欠一个交代。我相信你们大师兄,但终究不能如此偏袒啊……”

顾陵心中犹豫不定,自入山以来,大师兄虽冷言冷面,但事事照应他,平日里嫉恶如仇,完全不像是会做这样事的人。可当日大师兄举剑伤人,就算旁人会说谎,但萧宁亲眼所见,肯定不会骗他。

人真的可以一面至纯至善,一面漆黑污糟吗?

他还在想着,云宫台上站着的弟子早已得了左挽山的授意,站在三根天柱之下,开始历数周自恒的罪状。尖锐的声音从云宫台最高处散开,顷刻便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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