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你与谁渡过（2 / 2）

“诶诶诶，陈烬！你把这个搬过去一下，等会儿新生过来就赶不及了！”杜远威站在舞台后面，手里抱着一个大箱子，递给站在旁边无所事事的陈烬。

这时候智能手机还没有普及，陈烬手里还是那种只能用2G上上网的功能机。他正在和谁发短信，笑得挺开心。

“听到了吗陈烬？！”杜远威忙得要命，催命似的在陈烬耳边大声喊了一句。

对方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我等会儿要出去接人。”

“不会是你成天挂在口边的那个小竹马吧？”杜远威把箱子塞给他。“文艺汇演完了有的是机会见面，对了我听说你那小竹马还有节目呢。你先把这个搬过去，我让路雪去接。”

路雪是他们班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陈烬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挺不乐意的。不过仍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搬着箱子走了。

初一新生刚刚走出小学，不过是自以为是成熟了，其实也仍然是小朋友。一个二个身高都还只到老师们下巴处，高一点的也才到1米6，瞪着眼睛在中学校园里望来望去。

这所中学是市里的重点中学，和少年宫长年有合作。因此当夏尘的钢琴老师知道他要来这里念初中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她可以让他在开学典礼上好好的秀一把。

为了迎接新生，初二初三的学长学姐们都准备了节目。

每年新生里面会派出几个特长生进行表演，今年，就有夏尘。

陈烬搬完了箱子，站在后台翻看节目单子。

夏尘没有弹钢琴，而是拉小提琴。

马斯奈的《沉思》。

“你活儿都干完了？”杜远威从他身边路过。

陈烬斜睨他一眼。“老子又不是学生会的，免费帮你们打一下工你还嫌我做得不好？”

杜远威连忙笑道：“没有没有，少爷您歇着，粗活儿小的来干。”

夏尘站在校门口等陈烬，十分钟以前陈烬发了短信说出来接他，到了现在连个影儿都没有。

校门口有一排绿色的香樟树，高度整齐划一，摆在一块儿就像一排天然的乘凉伞。

九月初的天气仍然热得要命，水泥地都被烤得快冒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蝉，一直不休地嗡嗡嗡乱叫着。

夏尘背着小提琴，黑色的背带勒在肩膀上，很不舒服。他扯开一颗衬衣扣子，心里烦得要命。

远处一个女生急匆匆地朝他跑过来，一边跑一边看手腕上的表。

阳光炙热，夏尘眯起眼睛。

女生跑到她面前，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她长得很漂亮，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鼻子小巧玲珑，像日漫里的女主角一样。“你是夏尘吗？”

夏尘点了点头。

女生这才长出一口气。“我开始以为你在后门等，找了好半天……都怪杜远威没说清楚。”说着，她抬起眼再次微笑了一下，“你好，我叫路雪。我是负责来接你的，跟我来吧。”

夏尘随路雪走过人声鼎沸的操场，初一新生们扎着堆儿走在一起，那里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开学典礼拉着横幅。老师们站在台上不停试着话筒音。

文艺汇演的礼堂在教学楼底层。

学生会还在忙着将道具搬上搬下。

路雪指着夏尘背上的琴问：“你这个重么？用不用我替你拿去放到后台？”

夏尘摆了摆手说不用。

杜远威搬着话剧社要用的布景走出来，看到夏尘简直激动得快哭出来。

“你就是夏尘儿吧？老天爷你终于来了！快快快，后台来！有位爷真难伺候！”

夏尘用手攥紧装着琴的背包带子，将它往上提了提。

有化了妆的女孩子从旁边路过，白色的裙子拖到地上。身后可能是帮忙的同学大叫着替她提起裙边，斥责着路过不小心踩到的人不长眼睛。

合唱团的小同学紧张地发出“啊——”“啊——”类似于练嗓子的声音。

后台一片忙碌。

在一个堆放着各种大箱子的角落，陈烬踩着底部的箱子坐在那儿。他这个月底才满14岁，眉眼间稚气未脱，却硬生生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极其面瘫地玩俄罗斯方块。

夏尘将琴从背上拿下来，拎着走过去。

“陈烬。”

对方抬起头，初具雏形的桃花眼眯成弯弯的月牙形状。

“你怎么才来啊？”

“不是你说的来接我嘛，结果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歇得挺舒服的嘛。”

陈烬呵呵两声，说不清楚是嘲讽还是什么。

“我兄弟让我帮他搬箱子。”

夏尘拉开拉链，取出琴弓，开始往上面抹松香。

“哦。”

女主持人已经开始上妆了，她把头发盘得很正式，上面别着一朵白色的花。似乎是特邀而来的化妆师姐姐边给她勾着眼线，边跟她聊着天。

活动负责老师不停地从前面走过来催促着快点快点。

夏尘最后一次试了一下小提琴的音色，然后提起琴站了起来。

旁边化妆的姐姐问：“小朋友，你化吗？”

一旁陈烬立刻窜了过来，揽过他的肩膀说不了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因为杜远威叫陈烬过去帮忙弄灯光和音响，他只好悻悻离开后台。夏尘仍然背着琴站在舞台的侧旁，脊背挺得很直，一动不动地认真欣赏此刻正在进行的表演。

看起来是这样的。

可陈烬注意到了那家伙紧紧握着琴弓的双手，明白他其实还是挺紧张的。

这家伙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候总是容易怯场。

想着想着，陈烬又倒回去几步，轻轻地、用他这个年纪所能展现出的最大的温柔摸了摸夏尘的头。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像个男人一样的上吧。加油。”

报幕里响起夏尘名字的时候，陈烬正试图爬到高处去录像。他手里拿着杜远威的宝贝DV，努力控制着平衡防止摔下去。

夏尘从暗处走到光亮处，他穿着和小提琴格格不入的白T恤，他这时候还没那么瘦，小脸上肉嘟嘟的。

他拘谨地鞠了个躬，然后深吸一口气，将琴放到了肩上。

马斯奈的《沉思曲》在整个大厅里悠扬婉转地响了起来，台上的男孩儿闭上了漆黑漂亮的杏眼，长睫毛像昆虫翅膀，此刻正扑闪翻飞着。

他站得笔直，全世界的光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的耀眼。

遥远不可触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