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窍（2 / 2）

陈局长看她一眼，重复道：“把信用卡暂时给我一下，很快还你。”

陈夫人盯着地板上的某一处，不作答。

陈局长自觉走到玄关陈夫人放包包的地方，拉开最外层的拉链，取出一个钱包，在钱包的夹层里找到了他的卡。

陈夫人突然站起来，将桌上的花瓶扔了过去。

陈局长凭本能略微偏过头躲过一劫，回过头看那满地碎片仍是心有余悸。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火来。

“你不要忘了是谁在养你！”

陈夫人冷笑一声。“你也不要忘了你是个有儿子的人，你儿子每天干些什么，成绩如何，你知道吗？他喜欢干什么你知道吗？你就算是个废物，也该关心一下他。”

陈局长皱了皱眉。“他又不是小女孩子，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

“你那时候和现在能比吗！！！！！”陈夫人眼泪决堤，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断不断地将更多的东西扔了过去。

“你怎么没死在外面！！！”

陈局长站在原地，本来没打算还手，可一根板凳从他头上飞过去，凳子腿蹭到了他的头。他疼得要命，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拽住了陈夫人的手腕，刚刚抬手欲打，身后有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陈局长回过头，看见那已经长到自己嘴唇处那么高的儿子，正冷冷看着自己。

陈烬长相随他妈，眼角狭长漂亮，冷冷看人时很有威慑力。

然而他的那点威慑力，放在他爸这里根本不够看，因此陈局长淡定地拽了拽手臂，可没能挣脱。他抬了抬眼皮，问：“小烬，你作业写完了？”

“把你拉着我妈的手放开。”

陈局长没放。“回书房写作业去吧，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合了。”

“我再说一遍，把拉着我妈的手放开。”

他目光发狠似的盯着陌生的父亲，他从没在父亲身上体会过什么血亲之情，因此这下完全像在看什么仇人似的，用打架时盯着对手的唬人眼神，狠狠地盯着他。

陈局长迟疑一会儿，仍然是放开了。

他忽然觉得，陈烬在什么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长大了。

陈烬却察觉不到父亲那隐隐生出的为人父的想法，狠狠踹倒旁边的桌子，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指着他爸说：“要让我再看见你对我妈动手动脚一次，你就死定了。”

说完他转身回书房，背影毫不留情。

9<<<.开窍

夏尘在初二开学收到的最大惊喜（吓），是抱着吉他站在B室门口扒拉了半天也没扒拉出个音节的陈烬。

耍帅失败，他似乎还有点懊恼，但仍是站起来，炫耀似的背着吉他转了一圈。

夏尘冷冷看了他半晌，转身走了。

“诶诶诶你干嘛去！！！”

夏尘回过头。“问杜远威是不是脑壳有屎。”

比他更无法接受这件事的是钟荻。

他在A室发了一个星期的火，把能砸的桌子板凳全砸了。

作为一个贝斯手，上回砸了把吉他，已经被狠狠骂了，因此这次他只能挑不碍事的砸。

可陈烬对他那副焦躁样子丝毫没做表示，反正他越心烦陈烬越高兴。

也不知道班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看那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小说的，总之从某个时刻开始，陈烬和杜远威的任何互动都会引起女生们倒吸一口凉气却隐不住开心的表情，他俩弄不懂怎么回事，本来陈烬没兴趣，可杜远威有，于是他在某节课间问了路雪。

陈烬离得远，不知道那对狗男女在讨论些什么，只看到杜远威的表情越来越卧槽，路雪笑得越来越不知收敛。

隐隐约约听到路雪在高声说什么“她们都站远烬啊，就我一个站烬尘”。

什么几把鬼，远近什么玩意儿，近臣又是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俩聊的话题越来越广泛了。杜远威好像在时刻被刷新世界观，整个人像被洗脑了一样，大声在教室喊“我是谁我在哪”。

而路雪仍然在坚持不懈地对他吼：“佐助和鸣人一个大写的双箭头好不啦！！你眼瞎看不见啊！！！你这种人果然是直男，烬尘is real。”

陈烬忍不住凑过去问：“什么是直男？”

路雪回答：“就是像杜远威那样的。”

“那什么是弯男？”

“你……算半个吧。”

陈烬挑挑眉。“怎么区分？”

路雪突然弯**子，用手捂住肚子，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肚子疼。”

虽然不知道突然她怎么就肚子疼了，但陈烬仍然关心道：“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路雪瞬间转好，在陈烬莫名其妙的表情下，叫了声已经逃离现场的杜远威。“诶主席你过来一下，我肚子好疼！”

杜远威在跟一个哥们儿讲数学题，闻言头都没抬一下。“多喝点儿热水。”

路雪回头看陈烬，耸耸肩：“这就是区别。”

“……”

过了一会儿，路雪拿出书包里的学习机，贼兮兮地四下望了一圈，调出一个视频来，递给陈烬。

标题是什么世界第一初恋，屏幕上樱花纷飞，是日本动漫惯常使用的图书馆场景。学长学弟四目相对，两人的脸都渐渐变红。

“……”

卧槽什么鬼！！！

陈烬嘴角抽了几抽，忽然理解了杜远威刚刚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路雪却持续给他抛来重磅炸弹。

“你看你看，这个人的平下巴，这个人的尖下巴，像不像你和夏尘？”

陈烬恍了神。

原本是跟杜远威一样的反应，在经路雪提点之后，似乎变得有些微妙的不同了。

陈烬一直不知道自己对于夏尘那种隐隐约约、雾里看花似的情感到底是什么，他一直将其定义为一种特殊的感情，凌驾于友情之上。可是，却从来没往爱情那方面考虑过。

路雪这一下子，刷新了他的三观。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整天上课，陈烬都在脑海里回放视频里两个男主角的互动。

安静的图书馆，带着心动写下的名字。

小心翼翼追随的模样。

纷纷扬扬的樱花花瓣里，美好动人的爱情。

下午去社团活动，陈烬跟路雪一起走了一段路。沉默好久，在看到艺术楼的楼顶之后，陈烬忽然问道：“男的跟男的，怎么搞啊？”

路雪愣了愣，接着“噗哧”笑了。她拿出手机，开了蓝牙，给陈烬传了部TXT。

“夜深人静的时候慢慢品尝。”

教陈烬弹吉他的是一位高中部的学长，他学了很多年吉他，被钟荻邀请入社，似乎是在当地小有名气的人物。陈烬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合了他的眼缘，总之，当他第一天入社，对着乐谱满眼茫然的时候，学长走过来，热心地教他识谱，接着便开始教他各种基础的东西。

他天赋不错，学得很快，一下便上了手。渐渐也觉得吉他是一件美妙的物件。学长便主动提出每天教他半小时。

陈烬推门进去的时候，学长正在为钟荻选谱子，似乎是初二学年度文化节表演的曲目，恰好他们是这一届的毕业生，所以从现在开始就准备了。

陈烬一直不明白这种校内活动搞的这么重视干什么，他们的执着心情他还体会不到。

他静悄悄放了书包，走到角落里自己练起了和弦。

学长后来又过来单独给他辅导了一阵，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结束的时候，陈烬连道了好几声谢谢，在钟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走出了A室。

夏尘已经站在走廊上等他了。

他背对着他，少年的肩线仍然显得有些单薄，他很瘦，在宽大的校服衬衫底下，纤细的身子似乎快要荡出来。

陈烬走过去拍了拍他，夏尘回过头来冲他笑了笑。

弯弯的杏眼，颜色好看、樱桃一样的嘴唇。最重要的是，尖尖的下巴。

陈烬魔怔地盯着他的下巴看了好久，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陈烬你弹吉他弹傻了？”

陈烬回过神，注视着面前眼光疑惑地望着自己的夏尘，半晌，鬼使神差地，他问：“夏尘，你知道耽美吗？”

“知道啊，最近我们班女生一直在说。什么家教火影海贼王，全部都没能幸免。”

他转身往楼梯口走，步伐轻快，陈烬也跟上。

“你怎么看？”

“就那样呗，”夏尘耸耸肩，“其实我觉得挺好的，可以解决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陈烬失笑。

是了。

夏尘从来都是这样。

陈烬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病，竟然会问出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夏尘当然不会说他不接受，也不会嫌恶心。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漫不经心、看似不经意地将自己隔绝在所有世俗之外的人。

在他的眼底，值得他做出评价的大概只有巴赫和德彪西。

陈烬想得通透了，脚步也轻盈起来。

夏尘却担忧地问：“你不会是弯了吧？有情况告诉哥们儿啊，别憋在心里。”

日。

陈烬想骂人。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他刚刚好起来的心情转瞬间又跌到谷底。

他闷闷地看了夏尘一眼，回答：“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