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恤（2 / 2）

王太后年纪大了，在太医的建议下每顿只用一些清淡的膳食，而嘉月年纪又小，胃口也小，阮梨原本以为很快就要放下筷子了，只是没有想到王太后不曾停箸，嘉月也仿似吃得津津有味，阮梨倒也放心下来，安安稳稳地用了一顿膳。

膳后嘉月匆匆告退，阮梨虽然担心女儿，却不好在王太后面前失礼，只得低声嘱咐乳母跟着嘉月。

随后又扶着王太后进去了里头暖阁，这时身边没有外人，婆媳二人也就并坐在炕桌两侧，这样的场景像极了阮梨刚进东宫的那段时间，每次过来给王太后请安，总会被王太后留着多说一会的话，说东宫事务，指点如何管家，如何处理妯娌关系，因此阮梨从心底还是很亲近自己的这位婆母的。

只是现在两人的关系显然不如之前那么亲近，阮梨还在思索怎么开口说话的时候，王太后就已经开口了：“前后病了这一遭，怎么在娘这里都这么拘束了？”

阮梨低下了头，声音也跟着小了下来：“娘…媳妇之前有哪些做的不好的事情，您忘了吧，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王太后被噎了一声，看着这个分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的人，又生气又好笑，伸手在阮梨额头上狠狠地戳了一下：“看这小气的样子，就该让你女儿好好的看看。我是长辈，能与你们这些孩子们能有什么隔夜仇，快将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头去。”

阮梨仍旧低着头，只是眼眶已经红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谢谢娘。”

但是这么一点情绪，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却都显露了出来，阮梨自己都能听出来话间的哭音，更何况是沉浮半生的老娘娘呢？王太后笑了笑，轻叹一声：“傻孩子，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不知者无罪，先前的事情便让它都过去吧，啊？”又问：“身子大好了吧？”

低低“嗯”了一声，阮梨终于敢抬起头来看这个之前拿自己当亲女儿疼得婆母，半天才点了点头：“大好了，劳烦娘还记挂着媳妇。”

王太后瞪阮梨一眼，一面吩咐宫侍拧条热巾子给她擦脸，一面说道：“与我之间不必说这些的，阿梨，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再怎么都是值得的。”

由孙嬷嬷亲自侍奉着擦了脸，再有天大的委屈阮梨也不敢再落泪了，只能感激的看向王太后：“媳妇都记住了。”

此后再闲话几句，婆媳间的关系总算比先前能亲近一些，将要走时王太后又说：“嘉月丫头正是活泼的年纪，一直留在我这个老婆子身边难免拘着她，这两天我让人给她收拾收拾，过几日你就将她接回去吧。只是阿梨，你不许欺负了我孙女。”

没有想到王太后这么快会松口将嘉月还回来，阮梨本来是开心的，但是王太后的最后一句又让阮梨不免多想，是自己以前欺负过嘉月丫头吗？

王太后开口归开口，阮梨这个当人媳妇的总不能乐滋滋地直接将嘉月带回去，更何况王太后养了嘉月两年，总还是有感情的，阮梨先推辞两句：“有嘉月在这儿陪着您，我和大哥平日里也能放心一些，再者说了，您教导出来的孩子，总比媳妇这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强一些。”

王太后一生的骄傲就是培养出来姜誉这么一个合格的君王，因此阮梨的这番话可谓是说到了她的心里头，不说旁的，就是笑意都深了些，可是尽管如此，王太后还是让阮梨准备着将嘉月接回去了：“丫头再怎么亲近我这个阿婆，总没有在亲娘跟前自在，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放心吧，我这里还有孙嬷嬷她们说说话，不至于非要拘着一个小女儿家陪着。”

阮梨何尝不知道老人家这是要将嘉月送回来让自己与女儿培养感情，虽然心中五味俱陈，但最终还是笑着应下了王太后的话：“多谢娘体恤。”

再笑说几句话，因还有众宫妃在未央宫等着给阮梨请安，王太后也不多留阮梨说话，摆了摆手就让人走了。

孙嬷嬷送阮梨回来时王太后还端坐在榻间，李嬷嬷正在跟前侍奉着：“老娘娘真的要将大姑娘送回去了吗？”

王太后笑了笑，手里还捻着给嘉月丫头做衣裳的棉线：“我还留得住那个没良心的丫头吗？你看刚才用膳的时候，为了照顾她娘，非逼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这会子只怕在自己屋里躺着喊肚子疼。哀家虽然人老了，眼睛看不大清了，但是这心里头，还通透着呢。”

孙嬷嬷将茶盏收拾下去，宽慰王太后：“这些天奴婢冷眼看着，皇后殿下却是与原先不同了，不论是对几个孩子还是对陛下，都很妥帖。”

王太后笑着摆了摆手：“毕竟是哀家自己挑出来的儿媳妇，之前是糊涂了一些，现在忘了那些事情，倒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咱们往后，就先看看吧。对了，嘉月丫头那里，让给送些糖炒山楂过去消消食，尽是个傻孩子，生怕哀家欺负了她娘去。”

孙嬷嬷也跟着笑：“大姑娘心疼她娘，也心疼您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