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佳人,却顽劣(1 / 2)
夏日午后,确是阴雨天气,更显闷热。---
林溪站在那,直直盯着前方,脸有愠色。那不远处站着的是一个男孩,他较林溪高出一些,此时被并非善意的这般盯看,却也不慌不惮不恼,单是笑望着,甚是温和。
这一年,林溪六岁,禾允九岁。
林溪,林大人老来得女,由此备受宠爱。
林溪脾性不像寻常女儿,自小不爱哭,男孩子一样跑上跑下,再大一些,上树翻墙不在话下。因着家中再无小儿,也未有书童相伴,渐渐习惯了,便独来独往。然而林溪又相当顽劣,常常满脑子坏主意,看看全府上下,哪个没被她淘气捉弄过。
有女如此,林大人倒是满心欢喜,林溪从小也便被父亲当半个儿子教导,不学女红,倒是授之诗书,教之武艺。林溪这般长大,果然毫无娇嗔之色,虽颇孤行顽劣,但因长读诗书,情理上倒也十分懂得。年长些时,便跟随林大人出入官家场合,行事有模有样,从未出差错。
乃至京中有言:林府有公子,相貌俊俏了得。
只是苦了林夫人,林夫人大家闺秀出身,终得一女,也做欢欣。林溪婴孩时变作一番畅想,如今无一实现。看着渐渐长大的女儿,林夫人甚觉不妥,虽曾试图往回扳一扳,教她参一参那女红绣花抚琴,也不过几日就宣言放弃,实则林夫人看不得女儿忽而上树忽而翻墙的好景致,简直要气出一身病来。只得向夫君抱怨,林老爷倒不当回事,不过安慰夫人勿要担忧,什么女大十八变的老道理,最后还不忘缕着胡子欢欣总结:“我觉我儿甚好!”
林溪、禾允,自小便相识。
林家为京城官宦人家,禾家为南边江湖一脉,然两家倒是有些交情。
林溪禾允‘初次’相见,便是在京城林家府中,说是初次,实则原先见面时候,他两人都过于年幼,那时林溪百日,禾允也不过三岁,实在是不能记得。
再得见面,便是六年之后,林溪六岁,禾允九岁。大人们相聚便把两个孩子凑一双玩去,作为宾主的林溪瞪看禾允许久,心里只觉烦扰,并不打算理他。然而禾允根本不生气,虽才九岁,正是男孩顽劣惹人厌的年纪,他却情绪极其稳定,并且爱笑。被林溪这般对待,却仍是笑呵呵跟在后面整天。林溪爬墙头他就爬墙头,林溪上山趟溪水,他就挽起裤脚也趟溪水,林溪晒一上午的太阳他就也晒一上午的太阳,林溪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好像从不觉得气恼,也不觉得女儿家爬墙上树的林溪奇怪。
就这样跟了几天,独自玩耍惯了的林溪自知没办法,只好也就随他去。这天下午,林溪无趣,便琢磨着下河抓鱼,抓鱼是不容易的,又当着这外来小子的面,总不能抓不着,丢了主宾的颜面;可偏偏,就是一条也抓不着,着急!禾允在岸边观看许久,此时笑着下了河,一会儿便抓到一条,拿给林溪。www.biqugexx.net林溪自然不高兴,甩手扔了,一猛子扎到水底,要徒手抓鱼。谁知水面平静,水底湍急,扎下去的林溪只一晌就被水流冲出去老远,呛了水,昏了头。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在岸边,模模糊糊看见眼前人,是一张神色紧张的脸,看见睁开眼的林溪后,这脸便又笑了,看得林溪直暖和。咳嗽几声,林溪心里念叨:怎么这么爱笑!
“醒啦?”禾允倒是先问林溪,笑着。
林溪挣扎着坐起身来,转念想到自己逞能的失败,神经再一次感受到冲击,一时恼羞成怒,出口便道:“你把我捞上来干嘛?我抓鱼抓得好好的!”禾允对于这毫无道理的指责毫不在意,只是一派不动声色中镇定拧着湿透的衣服,不看她不说话。
林溪本来想继续不依不饶,然而转念确实不占道理,便想到了见好就收:“哼!”站起身来,甩了甩满是水的头发,转身就走。
天色渐暗,山中冷气瞬增,林溪边走边冷,哆哆嗦嗦。禾允跟在不远处,也是哆哆嗦嗦。
到了家中,已是夜晚,大人已经寻了两人多时,也都急火攻心。也是这一次,林溪才晓得,禾家家教甚是严苛,或许正是如此,才使禾允小小年纪就有了一身好脾性,如同大人一般。
林溪父亲自然了解自己女儿,一看便知事情一二,正要出言斥责。“阿嚏!”林溪一个喷嚏响彻府内,自己随之得以解救,被林夫人抱着去泡热水澡;被抱着的林溪便去看站在原地的禾允,他本来正低头盯着地面,这时却抬起头来,对着林溪,又笑了。
林溪生了病,躺在床上两天,禾允则挨了自己父亲结实的一顿胖揍,林溪也是后来才听说,那场面十分暴力,禾老爷老当力壮,秉性十足江湖气息,林大人拦也拦不住。禾允被打了一顿,还跪了半夜。
看似是“兄长”失职的惩戒,实则林大人内心十分愧疚,谁会制得住林溪这样的“妹妹”?他甚至料定,是自家女儿惹得祸事。不过同时,禾允这一顿胖揍和隐忍,倒是让林大人十分佩服,小小年纪,一声不吭,更不把林溪的恶劣行径招出,再想到禾允平日里的温文尔雅,林大人老先生一般摸着山羊胡顾自点头微笑:“是个温和好汉。”
自此,每每再看禾允就觉得:“哎呀,长得甚是像我家女婿。”
林溪病愈,听得母亲说到禾老爷教子的前前后后,除了担忧母亲也要效仿,其次便是在心中感叹禾允可怜: “怎么就那么听话?怎么就不跑非跪在那被打?”林溪想了许久,自己觉得明白了:“这禾允看着比我大,实则是个软蛋,要不平日里老傻笑些什么,倒也也怪可怜的...”
林溪觉得自己已然知晓一切,不过随后几天,待禾允如往常。尴尬还在,谁也不说话,却可相处的平平和和。不准再去摸鱼,那就园内晒太阳,爬树掐花摘果子。林溪摘了青杏,扔给下面抬头着急望着的禾允,禾允接住就笑了,咬一口:“啊...” 看见禾允酸成这样还要皱眉笑,林溪笑出声,心里想: “其实这软蛋也没那么烦人。 ”
许久之后,林溪曾问禾允,少时为何要同如此顽劣的自己玩耍,是不是你爹命令你的?禾允笑笑拍拍她的头,只说:同你在一起,我很自在。
林溪十三岁那年,因爹爹身体不适,暂得休官,一家远赴江南,游玩之中,拜访禾允一家。
两家期间虽有往来,可林溪禾允,同上次一见,至今已有七年。
七年,女童长成少女,男孩也是少年。
禾允一身素色长袍,脸部棱角分明,完全是大人模样,眼神依旧温和,站在父亲身后迎接。远远看见车马一行,禾允低头笑了。原来林溪并未坐在马车内,倒是骑马走在前侧,一身绿衣,墨发束头,江南烟雨下,更显生机。
车马停住,两家寒暄路途。禾允向长辈行礼问候,随后便转身笑着向林溪走去。林溪仍坐马上,高高向下看着眼前男子。禾允看出林溪困惑,虽七年未见,林溪还有当年模样,自己却长成陌生大人了。
“林溪妹妹,从马上下来吧。”禾允说道,笑了。
“禾允! ”林溪看见这笑,心里才认清了,转念想到那年夏天,自己溺水被救的情景,倒是脸红了: “你怎么变样了?”说着纵身跳下马来,禾允本意伸手护住,可见她身姿利索,便又收回手去。
“你怎么变样了,禾允?”林溪转过身来对着禾允,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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