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风(2 / 2)
黑袍下白到透明的脸上,一抹红唇勾出了诡异的弧度。
“1。”
赵阿米握紧了锤子。
“2。”
赵阿米举起了锤子。
“3。”
赵阿米挥锤子奋力一砸,温墨靠着的地方突然坍落,大理石碎成许多裂块坠下楼去,那缺口的宽度刚好能掉下一个人。
这回不信你还死不了,赵阿米将大铁锤扛在肩上,大拇指往鼻尖一撇,牛气极了。
温墨端着咖啡回头微微一愣。
赵阿米的笑容再一次凝在脸上——为什么温墨提前站起来了?!
张姐在厨房看到楼上哗啦啦地掉下东西来,连忙跑到院子里,仰着头呼道:“发生什么事了?少爷,您没事吧?”
温墨从阳台探出头来,“我没事,栏杆断了,叫人来修修。”
张姐仰着头费力应了声:“好。”
温墨看着栏杆微不可查地叹了声气,又是一笔开支。
自从18岁以后,他再也没向父亲要过钱,美院学费昂贵,可那是他唯一坚定不移热爱的追求的。
他们说他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他眼里像是有一泓清泉,清澈干净,能映出他们发现不了的美。
而他的手就是为绘画而生,总能将他眼中的美不差分毫地投射在画布上。
有人是画家,有人是艺术家。
他想成为后者。
他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办一个属于自己的画展。
然而因为他的病,在大四这一年不得不辍学。
这是不是就是造化弄人。
先解决了面包,才能谈梦想。
温墨换上了一件蓝色的条纹衫,将画板和铅笔收进背包里,戴上口罩和棒球帽,弯腰系上运动鞋的鞋带,咔嚓一声关上了门。
他没有通知郑习,而是在中兴花园公交站等着公交车。
要等的那趟永远不来,赵阿米站累了,就在长凳上坐了下来。
温墨还是安静地看着车来的方向,偶尔看看手表。
赵阿米漫不经心地折着纸鹤,一边嘀咕道:“不用看了,10:38。算了,你也听不见。”
一辆公交车疾驰而过,温墨伸手挥了挥,司机猛地一激灵踩了个急刹车,车里的乘客也猛地向前倾,差点撞到脑袋。
温墨向前小跑了一段距离,投了一个硬币在投币箱中,司机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眼光看着他。
温墨坐在了公交左后侧的一人座上,赵阿米还是挑了个后排连座,靠窗的位置。
出城的路异常地通畅,只过了47分钟温墨就下了车,赵阿米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从车门下车。
一下车,一股清新的风拂面而来。郊区的空气混着草木的清新,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温墨轻车熟路地往小路走去,赵阿米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后豁然开朗,一片宽阔的大湖呈现眼前。
午时阳光正盛,湖面上闪着细碎的银光,随着波澜跳动。
城里可没有这么成片的绿树,赵阿米一路光顾着看风景了,忘记找机会给温墨制造点“意外”。
看到这一大片湖水,赵阿米突然回过神来——待会儿温墨一靠近这湖水,就让他掉下去淹死!
温墨背着画板,在湖边的长堤上慢慢走着,湖面带着湿润的微风拂过,温墨帽子下斜出的几缕碎发动了动。
赵阿米也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踱着步子,感受湖风轻拂过她的黑袍,灌进她的袖子。
“1。”
她学着温墨伸出手指,眯着眼让阳光透过指缝照在脸上。
“2。”
阳光透过湖水映在她的眼中,这世界真清明,有一瞬间她觉得,这湖水,这阳光,这绿树,和她的黑袍,是两个世界。
她不属于阳光下。
“……”赵阿米没有数到三。
她突然不想让温墨死在这里。
她知道温墨面前的石板是松的,只要踩上去一定会失足滑到水里。
温墨抬脚的那一瞬间,赵阿米随手变出了一个石子扔了过去,一下弹开了松动的石板。
温墨顿住了脚,有些纳闷地绕开了石板。
一路走走停停,在阳光最盛时,温墨在一片盛开的格桑花前停下了脚步。
不到膝盖高的格桑花,深深扎根于土壤,每一朵迎着蓝天而生。它的颜色虽然并不浓烈,却很耀眼。
温墨找了地方,支起了画架,铺开了一张白纸,取出了一把彩色铅笔。
他挽起了袖子从容地布置着工具,始终没有摘下口罩。
赵阿米看着他眉头微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仔细地在画纸上勾勒着线条。
她就安静地站在他身边,侧着头,时而看看花,时而看看画,时而看看他。
耳边,只有微风吹过湖面的潮声,夹杂着铅笔在纸上游弋的窸窣声,很细,很轻。
偶尔夹杂着虫鸟的鸣叫。
口罩包裹之下,她只能看到温墨那双温柔深沉的眼睛,可她觉得他的眼睛,和花,和画,一样好看。
温柔而如墨染,他的名字,是为他的眼睛而取的吧。
可同样是黑色的眼瞳,温墨的眼睛是清墨,她的却是死墨。
赵阿米看着在温墨手中,白纸渐渐染上了颜色,一大片格桑花由地上被移栽到了纸上,并且越发繁茂,似乎有一种冲破土壤的张力。
她不禁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觉得十分奇妙。
画完了格桑花,温墨却仍然没有停笔,取出了一支黑铅。
赵阿米并不知道他在画什么,撑着头看了半天。她抬眼看向周围,似乎没什么和它相像的东西。
铅笔尖斜斜扫过了画纸,赵阿米不禁将头又凑近了些,近到能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泡沫香气。
温墨突然顿住了笔,转过头来,那双桃花眼微展,语气如湖风般温柔:“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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