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1 / 1)
仔细想想,这一年来她的表现一直都不太对劲,尤其是今天晚上,她思维混乱,逻辑矛盾,而且情绪不稳,时而喜悦,时而亢奋,而是悲伤,时而疯狂,我怀疑她整容失败、失恋之后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甚至怀疑她口中的男人是她自己凭空幻想出来的产物,反正她满脑子言情小说里的内容,走火入魔也未可知。---这个时间我应该躺在床上看书,或者抱着老婆睡觉,但我今天竟然和一个寻死觅活的疯女人在荒郊野地里周旋,真是太他妈荒诞了。然而,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个犄角旮旯,十分隐蔽,居民楼上的人看不见我们,围墙外侧的人也看不见我们。围墙外侧是一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小路,就算有人偶尔骑自行车路过也不太可能被吵闹声吸引过来。我和她成了被弃置在孤岛上的鲁滨逊和星期五,没有好心的路人来帮我拉住她。
她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似乎要把它们咬得粉碎,在对我的无休止的抵抗中,她被脚下的杂草绊了一跤,连同我一起摔倒在地,我发现她的肌肤是滚烫的,发烧一样,轻薄的雪纺连衣裙被汗水黏在身上,花瓣一样,鱼鳞一样。我无法制止她的歇斯底里,在彼此疯狂的撕扯中,我们ML了,也许这是此时此地拯救她的唯一方式。
我发现她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蛮荒之力,她心中藏着一个隐秘的巨大缺口,那是一个黑暗而莫测的深渊,仿佛通向宇宙的尽头,贪婪地干渴地吞噬着一切,无论倾注多少生命的甘泉,它都会顷刻间毫无保留地将它们吸干。我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拉着我一寸寸往阴暗潮湿的沼泽里深陷,我心生恐惧与不安,却不能自拔地享受这种坠落的快感,我心底渴望着毁灭也未可知。---弗洛伊德说,人生一开始就带有自我破坏的倾向。
我们的身体交缠着,连接着,密不可分,像上古洞穴深处那些图腾壁画中描绘的宗教仪式,昭示着自然界中生生不息的荒蛮的力量,我们的身体也许正在跟宇宙中某种原始而神秘的能量融为一体。千年以来,人类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仪式,我们与祖先一脉相承。随着一阵轻微急促的抽搐,她的身体熔化成了岩浆,这滚烫的液体紧紧吸附、包裹住我,将我消融,低沉压抑的喘息交织着高亢凄厉的吟哦,如同临死前的绝唱,撕裂天鹅绒般凝重的空气,在我和她同时攀到顶峰之时,我X了。
性与死亡的相似之处,在于都能将人带往遥远的地方。
天空已经浸在了浓墨里,亘古不变的月亮是盘古死去的眼睛,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为我们留下太古时代的隐寓与玄机,遗憾的是从没有人触机顿悟。黑夜是半透明的、流动的,像一条宽广的河流,河上漂浮着成千上万个虚无的灵魂,它们静默地在我们身边游荡着,徘徊着,低低地喘息着,它们无心无想,没有善意也没有恶意。恍惚间我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竟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我像刚打完一场仗似的,浑身瘫软虚脱,变成了一只被汲干水分的柠檬,女人都他妈是魔鬼,她们贪婪地榨取我身上的所有精气与能量,不把我耗干绝不肯善罢甘休。我想起一句谚语,只有耕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
她的情绪稳定下来,恢复了以往的活力,悠悠地哼起一首歌,仿佛沉浸在刚才那场野战带来的绵长余韵里,毫无防备地仰躺在地上望着月亮,像一只餍足的母狮子,像一幅法国洛可可风格油画,一座白蜡雕塑,一支天籁,她的身体如此纯粹。如果几年前的她是一颗酸涩的杏子,那么现在的她就是一颗熟坠的红苹果,鲜嫩饱满,每一寸肌肤都是有生命的,呼之欲出。葳蕤茂盛的蕨草弯弯曲曲地趴在她散乱的头发周围,如同一群幼蛇在夏娃耳边窃窃私语着什么新的秘密。不得不承认,这副生机勃勃的肉身带给我完美体验,我爱它,匍匐在它脚下,五体投地膜拜着它,如同一个远古时代的巫师仰视着象征生命与生殖的女性神邸。
男女相互联结的方式多种多样,有精神上的联结,也有肉体上的联结。我忽然意识到,在某些时刻肉体的联结更具力量,超乎精神之上。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很下贱,奴性十足。
满地的杂草和小石子扎得我很不舒服,还蹭了一身脏兮兮的泥巴。灼热逐渐退去以后,凉意像蛇一样钻进我的毛孔,一寸一寸蔓延至全身,我用纸巾擦干身体,穿好衣服。
手机响了,路维的声音有些焦急:“韶晖,你跑哪儿去了?”
从交往到结婚,路维从不查我的岗,但是最近从我家到网吧这个地段经常发生抢劫案,在网吧做卫生的孙阿姨上个月就被抢了,所幸没有受伤,但是吓得大病一场以后就辞职了。路维不放心我的安全,于是我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不抢别人就已经很好。
“是这样,我遇见了一个叫周凯的大学同学,他跟我几年没见,非要拉我去喝酒,操,烦死了,看样子我得十一二点才能到家!”
这当然是谎话,周凯一年前已经在加拿大魁北克定居,他本来就是四川人,没理由哪天突然出现在路维面前揭穿我的谎言。
春玲拾起地上的连衣裙,抖落上面的土,不紧不慢地穿好,扣好腰带,蹬上高跟鞋,拎起手袋。我嘱咐她千万保密,打死也不能将今天的事情讲出去,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以兄妹相称。她乖顺地点点头,烟视媚行,像一只受伤的狐狸,我徒生怜悯之心。
为了慎重起见,我找她借了粉饼盒子,对着小镜子整理好蓬乱的头发,确定自己的外表没有异常后才离开。我做贼心虚,不愿让别人看到我和她在一起,于是拦下一辆出租车送她回网吧,不到五分钟就到网吧门口了。我目送她走进去,一颗心才算落地。
超市已经关门,但夜市上那家新开业的新疆烧烤大排档却格外火爆,露天里坐满了酒气熏天谈笑风生的红男绿女。
可能因为从小挨饿导致的饥渴,在我印象中,食物和性总是联系在一起的,但是,不是所有的风月女子都相同,可所有的馆子却是相似的,它们大张旗鼓地宣告着这个世界的快乐,仿佛向你证明所有痛苦的人都是自寻烦恼的傻逼。
我第一次对路维说谎,生怕露出马脚,买了罐燕京啤酒就着冷风三口两口喝下肚。
到家以后,路维已经睡下,微波炉里的热牛奶冷掉了,那是她特意为我准备的,她总是怕我营养跟不上,简直把我当做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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