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长安(一)(2 / 2)
锦官陈家,锦官那地方,是无辣不欢的,陈促无论吃什么,都能整出辣味的,还能辣得别人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担心我搁了辣椒?”陈促挨个儿指他俩,“小人之心,小人之心。”
“您老从前搁得少了?我可记得从前我们正埋锅煮饭呢,您过来就是一把辣椒撒进去。我们后来可是兜紧了裤子跟敌军打的。”昭苏接过陈促递来的茶。
陈促难得面皮一紧,假模假样咳了一声,道:“那是意外,懂不懂,意外!”
三人聊着聊着,不知觉就晌午了,亭子外面传来一阵木轱辘的声音,昭苏瞧出去,却原来是一位白衣胜雪的小公子坐在轮椅上,由着仆从推过来。
那小公子端是清雅无比,天生一副好皮囊,苍白却又十分好看,气度从容不迫,优雅泰然,就如他身后的梅花。
正是陈促之子陈垣陈南麒。
“醒越哥哥,仲衡哥哥。”陈南麒一动起来,身上那股子仙气就自动自觉退散了,他朝昭苏和苏岫挥着手,咧嘴笑着,“好久不见啦。”
俩人跑过去,昭苏给他推着轮椅,问他:“给你的东西,还喜欢吗?”
“郑松林的《秋渠图》,我想了好久了!还有仲衡哥哥给的沈溪山的《拜匡山贴》!我之前怎么找都没找到的。”陈南麒说起来就笑个不停。
昭苏抬头看了一眼陈促,难得的从他眼中看到了愧疚和心疼。
陈南麒是陈促的老来子,陈促夫人是陈老将军的战友,怀他的时候,两人真好就在西北那里对抗漠西,陈夫人不慎被困雪窝,后来孩子虽然保住了,但却先天不足,不良于行,而陈夫人也落下了病根,只撑了一年,就留下丈夫和孩子撒手人寰了。
陈南麒这孩子,那是陈老将军的心头肉,自小养在军营,虽说不是那么锦衣玉食,但是那些个将军士兵确实真的疼他,昭苏他们也算得上是看着他长大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哦,对了。”陈南麒同他们聊了几句,才想起被抛到脑后的正事儿,“爹,醒越哥哥,仲衡哥哥,午膳备好了,特地来喊你们呢。”
“只有一道菜是辣的,给爹舔个味道,不能再多了。”陈南麒竖着一根手指笑道。
陈促听见这话就苦了脸,道:“往日不还有一半的吗?”
“今儿个两位哥哥在嘛。”陈南麒道。
午膳时候,陈促吃得那叫一个不对味儿,就自己倒了一碟子辣酱蘸菜吃,其凶残程度即使隔了几年,仍叫昭苏这俩人看得直愣。陈南麒却早就习惯了,继续招呼着俩人吃菜。
用完膳之后,俩人回府,没原路返回,而是顺着划了一个圈回去,这就路过了落桐巷,却见此中有一处大宅子翻新,是官府的手笔,工程还挺大。
昭苏略一琢磨就回过味儿了,还有不到一月,明烨就回长安了,那旨意上清楚写着长安二字,却没有写安王爷的封地离昌,看来是不打算放明烨回他父王那里的,这宅子八成是给明烨备下的,到时候再给点儿小甜头什么的。
其实,有时候命运真的就是一点儿也不公平的,十几年前远走他国为质的时候,明烨不过才四岁,比昭苏还小上两岁,别的孩子还在娘亲怀里腻着,他就已经去了异国他乡,寄人篱下,一去十余年,连安王妃病故也未能见上一面,如今好不容易返回祖国,却还要被拘在这长安城,不能回离昌做个闲散快活的王世子。
他分明不是皇子,却背了皇子的责任,承受着比皇子还要多许多的猜忌。
崇德帝从来不会感念别人,仿佛一切生而便是为了堆砌巩固他的皇权,他只会不断榨取别人的剩余价值,这些年,不知道寒了多少士人良将,皇亲贵胄的心。
天家无情,传了几千年的话,总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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