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命运交叉的城堡2(2 / 2)
“嗯。”
“真是恐怖。”沈沛耸了下肩,看陶沾陪着马江阔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朝他们这边走来。马江阔老远就朝这边挥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哎呀真是难得,太难得了哦,终于能看看传说中和所有人的适配率都能达到合格线的天才到底是怎么工作的。”马江阔握着沈沛的手摇啊摇的,热情得不得了。
“也只是从数据上看,目前没有什么失手罢了。”沈沛实话实说,“不保证每一次都能成功,这一次就失败的可能性也有的。”
“没关系啦,失败了又怎么样。”马江阔领着他们来到适配间,一推开门,南区其他几个一级药剂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适配台上已经坐好了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只能看得见一身黑
色的联盟制服,短发全部梳在脑后,很柔软的发质,规规矩矩地在耳后别得整整齐齐。
听见沈沛的声音,他从台子上站起来转过身朝这边看来。
迎上那目光的一瞬间,沈沛微微滞住呼吸。
站在那里的人,是方卿。
最后一头入侵种倒下的时候,夸父号受损超过百分之七十,是被鲲号拖回来的。
二级行动队阵亡人数过半,三级行动队全部阵亡。
那些永远沉睡于海底的年轻人,被他们的战友连同驾驶舱一起拖了回来,从看不见蓝天和阳光的黑暗的外部拖回到同样看不到蓝天和阳光的地下,回到他们生于此长于此的家。
斩杀最后一只入侵种时,穆槿的同调率已经飙升至百分之八十七。虽然仍没到他的极限数值,但重伤在身,对大脑的影响比之前更甚。
整整一队十人的二级药剂师已经在同调台前待命。王一一帮急救人员把穆槿扶上同调台时,站在队首的第一名二级药剂师已经坐在了台子的另一边。
同调和紧急止血的手术几乎是在同时进行的。叶梦早已换好手术服为穆槿处理伤口,另一边,第一个二级药剂师已经因承受不住穆槿巨大精神威压的冲击,呕吐着跌下了同调台。
在一旁待命的士兵立刻将他拖到一边,第二名药剂师已经立刻接替了位置坐了上去。十秒之后,又被拖了下来,已经陷入重度昏迷。
第三第四个人紧接着上去替换,然后是第五第六个,直到整整一队的人都被替换下来,陆南调过来的第二队二级药剂早已站在一旁待命。
这是无法与特级驾驶员适配合格的普通药剂师的命运,被沈沛称作“散热器”的医者的命运。他们本都是天之骄子,以优异的成绩从医学院毕业,本应站在手术台上,本应在医院里,本应受人尊敬。
但在这里,他们只是一级药剂师的替代品,是沈沛不在场时的牺牲品。他们毫不犹豫地依次上前,承受着无法适配成功的陌生驾驶员巨大的精神压力,因适配率太低而成倍增加的压力泄洪般涌进大脑,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承担着无法逆转的损伤,只为分担那百分之几的压力。
伤势稳定下来后,穆槿的精神也平复了不少。最后一个药剂师是被抬下同调台的,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这些人花费比旁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学习和研究人脑对机领域,除了推动研究进程之外,他们本身就是对自己大脑最了解的那一部分人。也正因如此,在这场大脑之间生死存亡的战役中,他们便站了出来。
这是他们都知道的道理。药剂师的死亡率是比驾驶员高出数倍的。杀死人最多的并不是门外的巨兽,而是人类本身。然而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如同站在门外的骑士一样,站在属于他们的战场上。
叶梦从手术室出来,向郑白衣汇报了穆槿的情况之后,郑白衣这才长出一口气。
“通知大家,今晚八点,在备战广场举行葬礼。”他说,“为那四十个年轻人。”
“方卿”走下同调台,站在沈沛面前,伸出了右手。
沈沛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张脸。和记忆中方卿的样子一模一样,然而笑容更温和,目光也更柔软。
方卿是极有生命力的。沈沛记得他们从中央市开车回基地,一路上听着暴虐的重金属,那红衣青年把跑车开出了一种和入侵种激战的气势。
而面前的年轻人,穿着一丝不苟的黑制服,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毫无攻击性,那气质几乎不像是一个军人。
“怎么回事?”沈沛扭头看着马江阔,问道。
“你已经发现了吧?”马
江阔微笑着,站在“方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我们通过基因组合制作出来的艺术品。”
“人造人?”赵灯眯起眼睛,“这是违法的。”
“当然,我们当然不会那么激进。”马江阔说,“这是介乎于人造人和机器人之间的一种中间地带的产物,目前为止,没有人比我们的技术更加先进了。”
“就这么让我们知道?”沈沛把目光从“方卿”身上移开,盯着马江阔。
“队长已经允许了,也不是不可以。况且,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助。”
“他能驾驶机甲?”
“目前为止,不能。”马江阔叹了口气,“大脑构造几乎与人无异,但也仅此而已了。”
“所以想看看我能不能与他同调?”沈沛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内心不适的感觉,语气平静道,“抱歉,恕难从命。”
也许是没有想到沈沛会连郑白衣的命令也拒绝。一时间,适配室里陷入明显尴尬的沉默。
这方面的研究,沈沛不是没有做过。对于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技术,他也算是全然了解。谁不希望挚爱失而复得,哪怕那是虚假的,如同钢筋穹顶上虚伪的月光。
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无法真正彻底地回头了。
离去的终究会离去,死亡的也终将会死亡。正是因为明白了这点,在他十五岁时,用比抽筋断骨更剧烈的痛苦明白了这一点,才支撑他走了这么久,走到今天,站在这里。
是失去让人更强大,是遗憾让人更坚定,是离别让人被一次次击垮,却依然不会倒下。
不能明白这一点的人,妄谈生命。
而这些,沈沛从未和谁说起过,此时此刻,也依然不会说。
马江阔还想说什么,被从一开始便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陈绿酒抬手拦下。陈绿酒跨前一步,而几乎是在同时,赵灯也跨前一步,挡在沈沛身前。
陈绿酒看着赵灯那惯常冷漠无表情的脸,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是郑白衣也知道的事。”他看着沈沛。视线被赵灯的身体遮住大半,却仍然看着沈沛的眼睛。“有一部分的数据,也是他为我们提供的。不然,又怎么会是这么样的一张脸?”
他微微侧头示意“方卿”。“方卿”只是安静地站着,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他知道你会拒绝。”陈绿酒继续说,“正因如此,如果是这个人,也许你会再考虑一下。”
像是身体卸了力,沈沛闭了闭眼睛,突然感觉很累。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可笑的人。”陈绿酒轻轻道,语气像一阵萧瑟的晚风,直直吹进故乡的老屋。“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坚定啊,沈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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