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杯酒(2 / 2)
龙愈也想就此松懈,权当是放纵或是享受,可他还是顶受着折磨,用仅存一丝灵力将钟子灵推开了一段距离,红着眼,咬牙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钟子灵,我可不想再害死你!”
一千七百年前飞升之际,他喝得酩酊大醉,不小心将前往领受仙职的钟子灵从九霄云上摔下。
九霄云之下的那一段路,是天界与魔界的布障——荆棘血丛阵,这阵不仅是严防魔界的一道关卡,还是天界惩罚有罪之神最高的酷刑。修为再高的神仙都无法在其中施展法力,只能活生生被那一路血刺的折磨至死。
想来那一路,钟子灵应当走得很煎熬,很痛,很狼狈,再也没有战神往日的锐气。
龙愈原以为曾经那个管着自己的人死了,重获自由,会一身轻松。
可事实并全非如此。
他的确是轻松自在了,可心里始终有些空落落的,从天牢受完刑刚被放出来的那几天,他每天都会去钟子灵摔下去的地方发呆。
他想不通,那个所向披靡的钟子灵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他的神情既不悲,也不喜,只是呆呆地望着下面深不见底的荆棘血丛阵,深感好奇。
那几日他连饮酒都提不起兴趣,想到自己是因为喝多了酒才把钟子灵给摔下去的,头一回觉得酒也不是一件好东西。
这一来,便是八百年滴酒未沾。
后来日子长了,这事在他心头也就渐渐淡了。
龙愈在天界当起了黑户,有时遇上说得上话的小仙,也会跟人调侃几句钟子灵的往事,说他这人不近人情,脾气又差,还有诸多旁人不知道的怪癖。
可说到底,他对钟子灵是有愧的。
“弑主”这口锅着实太沉,他这千年来看似过得轻巧,可对往事到底在意与否,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
此时的钟子灵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话,顿了片刻,直愣愣地望着龙愈精致的面庞。
他的脸上渐渐浮出了一丝动容。
刹那,龙愈和钟子灵脸上微妙的神态几乎是一模一样,分不清彼此。
钟子灵的唇微微翕动,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可再一次被鬼魅给控制住了。
可他并非寻常人,一旦意识有觉醒的那一刻,便没那么容易再甘受控制,紧绷着的指尖深深嵌进了掌心,扭头逼着自己不再去看他,一咬牙,鲜血直接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转而拼尽全力念道:“绝云……来!”
受到旧主召唤的绝云剑,在祭坛上猛烈地抖动了起来,几经挣扎,残破不堪的剑身奋力冲破了男魅和女魅的魔障结界,撕裂开了一道口子,最后倏忽落到了钟子灵的掌间。
龙愈愕然,眼眶微眯,觉得有些刺目。
一千七百年了……
他一千七百年都未曾在这世上见过这道夺目的金光了。
千年来世间有无数人奉钟子灵为英雄,刻意模仿他的一举一动,模仿他的神情谈吐,修炼他往昔修炼之道。但时至今日,都无人能比得上他召剑神姿的万分之一。
尽管他此刻身上还残留着大半暧昧不清的气息,可他仍是那个足以令所有妖魔为止颤栗的战神!
祭礼被绝云剑打断。
男魅和女魅结合了一半的躯体又活生生被拆解开了,它们被摔在地上,痛苦愤怒地嚎叫了几声,随即不约而同地望着那间屋子,便獠牙凶煞地冲了进来。
钟子灵
的意识已完全清醒,目光凌厉冷漠,再无半分柔情,眼中只有剑意与那一对鬼魅。
他披上薄衫,将缠绕在床边的纱幔一剑砍下,手执绝云,凌空劈出了一道强大的剑气——
夹杂着香气的纱幔缓缓地落在龙愈的脸上,他怔怔地望着那高大的人影和锋芒毕露的剑气,不觉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一千七百年前的光景……
以钟子灵之力,杀尽这两只鬼魅本是无须眨眼之事。
可这一对鬼魅已吸收了太多童男童女逆转轮回的力量,加上钟子灵在二重幻境内的修为同样被削,一剑下去,居然未能将他们杀绝,还遭到了反噬。
钟子灵知道自己是被召来的,祭礼一旦结束,很快就会变回后世的模样,他必须速战速决,不能跟这对鬼魅硬耗。
于是只见他反手将剑锋指下,侧目望向身后那人,时隔了一千七百年,再度邀他并肩作战。
“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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