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杯酒（2 / 2）

并非只是因为年岁大了懒得动，而是钟子灵喂自己喝下的那两百四十九碗涤心水，一次次地将他骨子里的邪念给抽丝剥茧地剔除了……

龙愈抓着自己的胸口，突然觉得发闷，有些喘不过气。

虽说要是能驯化自己这个顽固不化的孽障，他钟子灵在三界的美名就能更为远扬。

可那几年是天魔之战最为焦灼之际，他还能往返圣水庄放血换水，钟子灵难道就没有一次后悔，没有一次嫌烦的吗？

龙愈不解。

他低头望着钟子灵如今那稚嫩的面庞，亦是不解。

千面蝶望着他动容凝滞的神色，不可置否地笑了一声：“瞧你如今的出息，看来还对你的旧主所为感恩涕零呢？也是，据说在圣水庄放血之人，须得通体浸入寒冰水之中，令水庄独有的水蛭爬入后脑吸出骨髓之精血，疼痛堪比断骨切肤，天下没几个人受得了。可你也瞧见方才这水蛭，就是被前世的钟子灵养得这么肥的。”

龙愈只觉得胸腔快要炸裂了，“你给我……闭嘴！”

千面蝶的声音也随着容貌不停变化，像是有许多人异口同声地在说：“龙愈，你体内随天地而生的邪气，才是你最大的利器。一个失去邪心的魔头，那便是四不像，天界不会认你的过往，魔界也不屑你，也只有钟子灵容得下你。而只要我杀了钟子灵，一切就都好说了。”

“你……”

龙愈忍无可忍，眼前却渐渐出现了几道重影。

凤影发现了不对劲，朝他大喊道：“龙愈，小心被千面蝶蛊惑！你不要听他所言！”

千面蝶是魔界三大护法之一，最擅长的就是变幻之术与蛊惑催眠之术，有九千般变幻，而且言行之中但凡触及到敌人情绪波动之处，皆可乘虚而入，令人神智错乱，不战而胜。

凤影见龙愈已入蛊，想要射箭先破了千面蝶的阵，还未射出，就被眼前飞来的一只带着幻象的蝴蝶给迷了眼。

“师尊……”

他说完这两个字，也便沉沉无力地倒下了。

龙愈眼皮子愈发沉重，重影之中似乎看见了千面蝶，看见了小钟子灵，隐约还看到了那个在圣水庄为自己浸泡在寒冰中放血的钟子灵……

千面蝶还在不停地念着蛊语。

他咬着牙，想要摆脱控制，可眼前还是出现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幻象过往：

幻象中，前世的钟子灵从寒冰水中走出来，浑身冒着寒气，眉宇间霜雪凝结，面色苍白，可他连个寒颤都没打，从容不迫地披上了外衣。

时任圣水庄庄主的汪德衣进来，递与他一碗姜汤驱寒，却被钟子灵婉拒了。

汪德衣告诫道：“涤心水涤的是心，祛的是骨血里的邪气，邪气重者抽丝剥茧不可一日而成，故而饮水之人会十分痛苦。”

钟子灵眉头蹙了一下，忙问：“有多痛？”

汪德衣不知该如何形容，到头来只道了句，算是宽慰：“虽疼痛难当，但也比不过在寒冰井中被吸髓放血之痛的十分之一。”

钟子灵心中似是因为不忍而动摇了下，可转瞬即逝，沉下眉头，颔首默然道：“我受得住，他亦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