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宝（2 / 2）

两人出门不久，正好碰上同样要去赏灯的易弥与程旭柏。

易弥精神好了许多，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他穿戴着厚实的衣裳，也瞧不出什么伤痕来，只是凑近闻还有一股血腥气。

龙愈本只想跟钟子灵出去赏灯，却白白摊上这两个人，加上他不久前还跟易弥吵了一架，心中难免不快。

“臭狐狸，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出来凑什么热闹？”

程旭柏笑着替易弥说：“是我求着他陪我出来的，都说江南的元宵佳节是‘天上未知灯有禁，人间转似月无情’的，我族人先前一直都居住在北方，头一回见江南的上元节，不比词中写得要逊色。”

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可程旭柏似乎并不畏惧死，仍是神采奕然，五彩斑斓的将他衬得如风骨卓然。他虽是个凡人，可身上却有着天上那群神仙都未必有的从容与雅然。

易弥看了眼程旭柏，也将眉头低了下来。

灯火从中，一家酒肆前酒娘招揽道：“几位公子，过猜灯谜吗？猜对了可以赢咱家的酒回去。”

龙愈对灯谜不感兴趣，一听有酒，腿便迈不动了，便从灯上去拿起了一张灯谜：有面无口，有脚无手。听人讲话，陪人吃酒。

龙愈盯着那谜面良久，也猜不出个所以来。易弥和程旭柏也一时想不出谜底。

钟子灵驻足留步，看了眼谜面，道：“桌子。”

“公子好生聪明。”酒家就拿了一坛酒递给他。

钟子灵又拿起另外的灯谜，不出片刻，都一一将谜面说了出来。

龙愈最后身上挂满了酒坛子，满载而归。

易弥斜眼瞧他那嘚瑟得要飘起来的模样，轻声跟他嘲了一句道：“战神如今允你碰酒了？竟还会为你猜谜赢酒。”

龙愈一怔，见他主动来与自己搭话，顿时将与他吵架那桩子事给抛到了脑后：“这算什么，他还会抢我的酒喝呢，谅你也是没见过的。”

不光是喝酒，钟子灵还为自己穿过衣，绾过发，亲手亲口喂过汤圆。

只要不杀人放火，与他人淫乱，如今钟子灵怕是对自己没有一丁点禁忌可言了。

钟子灵又问龙愈：“还有哪家的灯谜想猜？”

易弥很是费解，他下凡历劫不过三个月，这对主仆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了，竟比之前在仙华山的时候还要叫人没脸看。

程旭柏忽提着一盏狐狸款式的荷花灯，拿到了易弥面前：“我虽算是个读书人，读过不少书，可也不擅长猜什么灯谜，就给你买只荷花灯吧。让你拖着病陪我出来赏元宵灯，总不好空手回去。”

易弥愣了愣，一时有些局促为难。

他当年虽是跟龙愈称兄道弟，可比龙愈要稳重许多，也很少有孩子心性，对这一类荷花灯更是不感兴趣。

他又望着那荷花灯上画着的狐狸，忽然觉

得是有几分像自己，蓦地一笑，就伸手接了过来：“嗯。”

喧闹灯会的尽头，是一座神庙。

这间神庙应是江南最为有名的一间神庙，就造在城中，碧瓦朱甍，飞阁流丹，这会儿庙前堵得是水泄不通，门外的百姓们通通挤破头都要进去。

龙愈被路人挤了一把，还好钟子灵及时扶住了他的腰背，又趁着身旁人发现之前，撤开了手。

“这是座什么大庙？”

程旭柏抬头望道：“我听我书局的掌柜说过，江南城中是有这么一座远近闻名的天神庙，供奉了许多百姓爱戴的天神。传闻每年上元佳节，这庙中就会有天神下凡显灵，想来这群百姓应该是在等天神出现——”

龙愈：“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天上是有那么几个神仙总嫌弃自个的香火功德不够多，赶在上元节下凡，显番神通去哄骗无知百姓，好来年在凡间多攒些人气与功德。”

这也是天界默许的。神仙在上元节这天擅自下凡，不算违背天规，所以许多思凡的神仙都会趁着这一天下凡游历。

说着，他随即眯着眼看向了钟子灵，道：“咱们这可不就是有个现成的天神吗？”

还是个最了不得的天神。

钟子灵瞥了他一眼，又将仙气隐了几分，才往里面走去。庙内跪满了百姓，皆虔诚地持着香灰跪拜，等待天神出现。

龙愈缠着他的耳朵调笑道：“主人，要不你赶紧显个灵给他们瞧瞧？你这般仙姿绰约，不让他们瞻仰瞻仰，着实可惜了。”

“滑舌。”钟子灵淡淡道，唇边却勾起了一丝无奈的浅笑。

这种出风头受的场面，钟子灵素来不喜出面。大抵是他真正做神仙的日子还短，不善应付这膜拜敬仰。他又给人延不了寿命，定不了姻缘，没什么可施舍给百姓的，觉得受之有愧。

易弥此时正站在那一尊明眸清风的神像前，神仙旁依偎着一只六尾狐，不觉失神恍惚。

程旭柏走了过来，也望着那尊神像，微微一愣，忙笑着说：“想必这就是司命殿掌管轮回之事的丞安星君吧？还真是天人，不过比起来，他身旁的这只坐骑六尾狐更讨人可爱。”

易弥提着荷花灯，望着那龇牙瞪目的狐狸雕像，一笑：“你是得去瞧瞧眼疾了。”

他可从不觉得自己好看，更谈不上可爱，只有程旭柏一人会这么说。

忽然，一阵徐风飘来，星光坠下，那尊神像中乍现一道流光，一个穿着仙袍的男子一尘不染，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丞安星君！丞安星君显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