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2）

怪他心中有虚, 知晓自己犯的是大错, 当林简提及抚恤徐岩杜家人的时候，忍不住揣测她是不是话中有话，在暗示威胁他什么。----更新快，无防盗上-------

林简原本没那个意思，看周源突然慌张局促, 才知道他的死穴所在。随口一探，并没真想株连他家人, 结果周源心态就崩了。

非是他内心脆弱, 由古至今, 从事情报工作者所面临的的压力都是巨大的, 脑袋悬在裤腰上。没出问题是理所应当, 出了问题是在劫难逃。

周源一个无背无景的小人物，到这节骨眼上，是死是活都是林简一句话落定的事, 没有转圜的余地。株连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在上界人命和草芥没两样。妻儿因自己而死，再顶天立地的人也怕这个。

百安和神政司的区别就在这，神政司面向凡人, 少不得做一些面子工程。定下规矩，大家都会收敛一二。

凡人是法制社会, 上界却不是，弱肉强食，能者为尊。

周源内心无望，走错那么一步, 数百年前就料到会有今天，左右都是绝路。

他神色挣扎过后突然寂静下来，眸中无光，显出秋风后草木枯败的萧索，生气全无：“属下不敢辩驳。”

林简点了下头：“你肯认就好。理由呢？”

周源嘴角动了动，果然不再和之前一样左顾而言他：“我不能说。”

如果来查这件事的是别人，周源或许没有现在这么绝望，毕竟是少主，他对她有忠诚的本能。若不是到了绝路，他绝对不想对她撒谎。

林简颦眉。

周源忽而主动问：“少主这次来，并没有惊动上界吗？”

林简眯了下眼，良久，脸色微变，冷声：“你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若有一个字是假的，你全族性命都堪忧。”

她这次来的确没有禀报上界，只是告诉了神政司的二姐。一来是她如今正在休假，没必要禀告行程。二来，乾明山出了漏子，如果没弄清楚就让上界先知道了，责怪下来不好交差。

周源油盐不进的态度摆在这，一般单纯为了利益背叛，谁也不会傻到非要咬紧牙关来触她的眉头，搭上自己的命来遮掩，除非是他有所恐惧。

林简正猜想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节度使的性命，转眼周源就提到上界，虽然没有明说，但暗示足够明显。

一句话抽得太深，凡间的事和上界扯上关系就理不清了。

林简打小从世家长大，自然知道上界各族往来甚密。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万一真是其他大族来此插一脚，闹出了什么事。就算林简不怕他们，节度使里头几个敢开口？至多问一个逼死一个。

所以当年雁龄敢为受害者发声，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家族的子弟，她也觉得人足够可贵了。

雁龄敢发声，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有百安的保护，并且他没有亲人在上界可以挂念。

周源一米八几的壮汉，拳头伸出来有林简大半张脸那么大。如今眼框却泛红，咬紧牙关：“我打小便入主君旗下，受主君恩泽，若不是……”他不敢说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不敢请求少主信我，属下可以一死谢渎职之罪，只求少主放过我的家人。”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丹药来。样式眼熟，是百安处死刑用的毒药。

林简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其实她对真相和正义没有太多的执念，只不过乾明山有一个缺，她作为百安的头头必须要把这个缺补起来。至于是把洞填平，还是在上面撘一块铁板遮盖，那都没分别。

她也曾为雁龄的正义与善良感动，但她自己毕竟是世家子弟，见惯了那些风气，不同流合污已经是极限。----更新快，无防盗上www.biqugexx.net----要去肃清他人，那要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

她一个被放逐下界的人，有家归不得，还要去讨别人的嫌，何苦来哉？

当年她不就因为少主的风头太盛，被各大世家联名向天帝请柬，勾画杜撰出叶族善战威胁论，削弱父君兵权，将她调离上界。

锐气太足不是好事，在外头混久了，才知道明哲保身维护平静的法则。

林简静下来想了很久，但到底有自己的底线：“我不问你是谁，不需要你检举，只问发生了什么。当年的事，是过去了就掀篇，还是现在一直有影响？我总不能一直看着犯罪发生却永远不吭声吧？”

周源表情一松，有绝处逢生的感动。

他当然知道林简的身份，比及天家的储君更加肆意，储君尚且需要兼顾各大族人群，表象虚伪。林简却是实实在在手握兵权的人，她从不怕得罪谁。

当年为了一幢凡人的命案，砍了一小世家公子的脑袋，震惊两界。没人敢来找茬，反而是那小世家缩着尾巴做人，晃都不敢在林家面前晃。

可她会顾念手下的人。

你检举，我便帮你声张正义。

你不检举，我便保护你沉默的权益，理解你的恐惧。

周源心中有愧，低下头：“这件事，我也说不准。”

林简皱眉：“你这人忒烦，有话直说能死吗，非要我挤牙膏？”

周源咳嗽一声：“您听一下经过就知道了。两百多年前，乾明山发现一座古墓，上头有人下来将之打开了，结果从里头跑出来一些诡异的东西，譬如那米介虫。”他还是谨慎，把自己摘开，尽量旁观的口吻，“您说的杀人案，应该是鬼狐所为，它也是从墓中跑出来的东西。其实……我们并非是袖手旁观，出了事之后虽然被勒令闭嘴，不敢上报，但尽量弥补，不然徐岩杜也不会染上米介虫，性情大变。我和鬼狐交过手，可是实力不如人。他跑出乾明山，去到城市之中便不再害人了，所以……”所以干脆就不管了。

林简理清头绪，周源的意思，上界的某个人只不过是来这里掘了一座古墓，事后又封口节度使，让他们帮着善后。节度使收到警告，不敢上报一切有关古墓的事，所以鬼狐和米介虫都被隐瞒了。至于顾念修，他是从乾明出来的术士，对这些诡怪之事全都了解，若上报给百安，让他和百安有了接触，难免会有走漏风声的时刻。

然而掘了一座古墓根本不算大事。

上界的人不兴这些，经常有某人去远古大能的墓里获得传承的消息出来，这还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即便最终墓里头放出来一些诡异的东西，间接伤人，那也可以以“当时不知情”为借口为自己辩解，定不了多大的罪。那位正主是怕事情真摊在头上，应付起百安和神政司程序麻烦，所以选择封口节度使。人命在他们眼里不算什么，比不得他多走几道程序重要。

林简沉吟，这世上的混账还是太多了。怕就怕，这些半干不净的从犯都折了，结果主谋有大背景，报上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顶天挨一顿骂就完了。

更可况节度使害怕报复，不肯举报，她如今就只需要看当下如何补这个缺就可以了：“也就是说，把古墓开启后跑出来的东西都收拾了，这事就了了？”

周源点点头：“我一直在做这件事，可那墓，我进不了，封印也不顶用。”

林简啧了声：“你连鬼狐都打不过，还说什么封印。”

周源羞愧低下头。

林简因为自己的话心中猛然一惊，想起顾念修。

那个鬼狐，不是被他封印了吗？

从上界来的术士都做不到的，他区区一个凡人术士如何做到？

林简良久不说话，周源再抬起眸时看到她脸色难看，不由还以为是自己太不中用，惹恼了她，立即请罪：“请少主责罚。”

林简扫他一眼：“渎职之罪本就当罚，单论鬼狐之事，数十条人命因为你的隐而不报而白白牺牲。还有那个术士，因你隐瞒，或许这辈子都无法飞升上界。”

她每说一句，周源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到最后话锋一转，淡淡：“不过我暂时留你性命将功补过，辅助我将古墓的事处理完后，再决定你的责罚。期间我若发现你有半句虚言，这事翻出来，株你全族绰绰有余。”

周源应是，不敢抬头。

……

林简买好东西回屋，龙绮已经不在了，顾念修四仰八叉地仰在床上，见着她，羞涩一笑：“去这么久。”

林简瞬间明白他羞涩的理由，龙绮走都走了，师娘也喊了，今晚看上去就是他两一间房。

她把袋子放下，“恩，还买了点别的用品，你不是什么都没带么。”从里头挑了一瓶柠檬水，转身，“我去给龙绮送过去。”

顾念修欲言又止，抱着枕头没吱声看着她出去了，表情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