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冷落（2 / 2）

自古强国之帝，大多都有一个与之缔结生死契约的天命师。

大凌国土虽盛，却不知怎的，历代都没有过，他第一次在大炽听说这个身份时，还惊了一惊。

天命师，能通阴阳、开天眼，能看到所有他们想看到的余生之事，这是与生俱来的天赋，无法抗拒，亦无法消除。

但他们却只能效忠那位缔结契约的皇帝，且一生不可离开，不可背叛，不可生二心。

“倘若离开了那皇帝呢？”一向敛眉肃穆的凌帝忽地站了起来，急不可耐地问着派去大炽的探子。

那探子站在密室之中，望着站在他眼前、满脸焦急的凌帝，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死路一条。”

慕容致忽地跌倒在身后的高椅之上，双目失了神色，他极其用力地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直捏得刚长出来的指甲掐进了肉中，血迹将玄色的袍子浸染，却好似只是被打湿了……

他就那样，做出了一个此生再难回头的决定。

那日之后，他立了旁的人做皇后，好似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同新娶的皇后如胶似漆，日日流连。而同他一道回大凌的萧流音，他却只将她安置在一处别苑之中。

大臣奏请立妃，他于朝堂之上，于文武百官前，道：“她乃是大炽皇帝的天命师，已同大炽皇帝有了生死契约，如何再当朕的妃？”

“朕不会要一个同别的男子有了生死纠葛的女子。”

萧流音好似一下成了全大凌的笑柄。

百姓口中贤良淑德的皇后亦在某日造访，同她客客气气地道：“妹妹先前或许有恩于皇上，皇上垂怜，这才将妹妹带回宫中，但，身为一个女子，该有最起码的廉耻。”

“皇上已同文武百官说明，绝不会立妹妹为妃，妹妹留在此处，还有何意义呢？”

好一个该有最起码的廉耻。

那之后，宫人对她的态度愈加放肆，吃穿用度都苛扣起来，刚进宫不久、被派来侍奉她的那小宫女日日以泪洗面，替她鸣不平，她却只觉得烦扰。

“我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她只在意一个人。

时光渐长，那个原先侍奉她的小宫女也被调走，她没有名分，皇帝也从不曾看望她、垂怜她，她在宫中举步维艰。没人在意她曾是大炽地位最高的天命师，在大凌，她几乎沦落成了一个供人差使的宫人。

有一日，因天气太过炎热，她夜里又无事，便偷偷去到御花园中养鱼的池子里，同往常一样，坐在那儿，将鞋袜去除了，两双脚晃荡进池水中解暑。

宫中一个妃子行过，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的错处，可她有意要挑毛病，便派了手下的宫人将她押跪在地，训斥了一顿。

临了，还罚她去大殿前的石板路上洒扫。

彼时已是深夜，大殿的灯盏却还亮着。她无数次走过这个地方，想着心上的那人还在其中，只同她一墙之隔，她便觉得安慰许多。

她穿了一身粗布衣裳，蹲在大殿前，替那些快要枯死的花木浇水，大殿的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她来过这里许多次，却从不曾见这大殿的门开过，是以愣了半晌，脑中充盈着即将要见到那人的欣喜，抬起了头——

他披了一身明黄色的袍子，目光悠远地望向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身后有个娇俏的声音在唤他皇上，她望了望，是那个新立的皇后，正从大殿之里往他身侧走来。

他撇了撇嘴，垂首之际，一眼便瞧见了蹲在那里的她。

离得太远，他眼中神色难辨。许久后，她只依稀听到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冲身后的皇后道：“今**不要回去了，留下来侍寝。”

生死难料，爱恨无常，心死，大抵也就是一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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