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2）

便此一瞬，三魂归体，六神归位，庆央一个激灵瞪大眼睛望了一阵仍瞧不得人影，犹疑唤道：“段三留？”

山风徐徐，松针微响。崖间静谧如斯，好似山中鬼神作怪逗人取乐。庆央失望至极，面向山崖慢慢坐起身将腿收到胸前抱住。

“来宝，”，他温柔唤道，“不，师弟，我还未叫过你师弟。师弟，我那么怕黑，你怎么就把我丢在这儿了呢？”，庆央说着眼泪又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右手无意识的将身边枯落松针笼络一处又重新拨散开，“三留，你怎么不跟着我了？你出了事要我怎么办？”

其实这里正是前些日乞颜伊勒德坠下去的那个崖子，下数不过百米藏着块凸出的石头平层，庆央忘了，段三留却记得一清二楚。他跳下时用了内力支持，并非真的来硬碰硬寻死，这会他仰面躺在石头块上正得意，忽听他这样讲一下子慌了神，忙高声喊道：“小师哥！你别怕！”，说着便要起身，谁料说嘴打嘴，现世现报，两时辰前还叫庆央放心，这会果真伤了腿，勉强站的起身，却迈不动路，段三留瞪着不争气地腿生了会闷气，只得苦着脸仰头喊道：“小师哥！我——腿—-疼—-”，话音未落，忽而一大捧枯枝烂叶松针石块兜头倾下，段三留被砂石迷住了眼，扶着石壁猛咳不止。

庆央勾起嘴角一笑心情顿时舒畅起来，暗道：去他姥姥的天理人伦因果循环，生前孽债死后算。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抖抖袖子掸掉身上沾着的枯叶树枝对着山下骂道：“死了更好！”，说罢头也不回的跑回了院子。

二人走的急，都忘记了关门窗，屋子里黑咕隆咚，从外面看过去格外冷清，似乎久无人居住。庆央忽而记起还摊在桌上的账本，心中不免一阵忐忑，快步跑到桌子边扶正打翻的油灯，重新点起，见账簿虽沾上了油渍却仍字迹完好，遂放下心来，卷了三卷扔进杨云的柜子里以防师傅来查。

脱了靴子躺到床上忽而心道：不成，杨大哥已死，他虽可恶人却不坏可不能叫他死后还不安宁。万一他在阴司里想起我来满身污血来找我托梦一转头发现了此事，肯定要骂姥姥，说不定还要拉我下阴司讲理。我做了这么多坏事，他拉我下去算大功一件，判官老爷若开心了大笔一挥减他几百年苦刑又给我添上几百年，这可不成！再或者拉我去轮回道，一脚踢我入了猪狗畜生道可不得了，一出生就要叫人吃，死后还要下油锅，叫别人吃了还好说，若叫段三留这个小畜生吃了我可不亏大了！这事赖他不成，还得换个地方。

庆央重新翻身下床将账簿铺展开，掀了段三留的被褥放到了他的床板上，重新铺好后在上面打了几个滚，给他压平整了这才滚回自己那头，一把拉过被子蒙头睡去。

这一躺下，山崖子边吓退回去的那股劲儿又涌了出来，即便裹紧了被子，仍是手脚冰凉，胸口灼烫。庆央暗想，许是被风吹着染了伤寒，明儿个一早煎副汤药便是了。这一夜庆央颠来倒去睡的极不安稳出了大半夜的虚汗，半夜恍惚听着有人轻声扣门，只是身上实在乏累，眼睛虚了虚又闭上睡了去。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庆央一睁眼见天光大亮忙坐起身心中暗叫不好，师傅有客人在此，徒弟却自在睡大觉，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不知是不是起身太猛，刚站起时，庆央腹中忽而一阵翻江倒海，腿脚软了软又扑通跌坐回了床上。庆央扶住床板撑起身试着走了几步，哇一口又吐出许些散发着阵阵腥臭地黑红脓血来。

庆央暗道不妙，这可不是染了风寒的征兆……莫不是……中了毒！当即盘腿坐下，调匀气息，默默回想近日可疑之事：山中饮食皆经己手，除非是在山下去，山下……只昨日与伊勒德在八聚楼吃了一次，可分明看着他动了筷的自己才会吃，二人所食一模一样，又怎会自己中毒，他却无事？鹞子轻易不会亲自动手杀鹰，若是上面意思也该师傅或者段三留来杀自己，轮不到他来。若是他自己的意思，可我二人无冤无仇，他又为何这般加害于我？

庆央思来想去仍拿不定主意，心道，如此只得去问过师傅看他那里有没有法子将毒逼出了。待稳住气息，庆央缓慢起身在污血上泼了盆水擦拭干净，这才换好衣裳去见师父。

刚出门，即见段三留侧卧在门前，蓬头垢面满身泥巴，仿佛刚从地下爬上来的小鬼。“小师哥。”，段三留忙坐起身咧开嘴冲他一笑，瓮声瓮气气低声唤道。

他拖着条瘸腿从山崖子上爬了回来，坐在门口挨了一夜地冻，直到天明才昏昏睡去，现在只觉头晕眼花，鼻子中好像被人塞了两坨棉花，喘不过气。

庆央飞快扫了一眼，见他只是染了风寒，冷着脸丢下句：“自作自受！”，便大步离开去了前院。

师傅与那美人客人正坐在桃花树下掷骰子打双陆，二人皆穿了雪白的袍子，师傅带了支翠绿翡翠玉簪，闭目浅笑，美人依旧未束发，懒懒托腮撅着嘴瞧着棋盘。庆央恐怕打扰二人，不敢贸然上前，只得远远站在一边。忽而美人抬手好似无意一拂将棋盘打落，笑道：“哎呀，黥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师傅道：“便算我输了吧。”

美人不依，端起师傅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道：“不行，你不正经与我玩，我便不放你去灵鹫山。”

师傅皱眉道：“瑾儿。”

美人发痴道：“小气，喝你杯茶就恼啦！我……还你行不行！”，说罢支起身子凑到师傅面前，伸出舌尖在他唇边轻绕一圈，低声嬉笑道：“先生，茶香不香？”，师傅双手捧住美人下巴回给他一个绵长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