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地（1 / 2）

他歇了撩拨她的心，清咳一声，提道：“我明日就要飞往美国，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讲。---”

她现在心里乱得很，他能离开给她缓冲一段时间再好不过。她立刻乖巧地祝愿：“一路顺风。”

他拿眼瞅她，她柳面桃腮，怎么看都看不够。他也知道时间不早了，狠狠心大手一挥，许她离去。

她一回家，录太太和录洁两人都满脸笑容地迎上来。录太太问：“你跟表哥说了小洁的事吗？”

录洁也在旁边对录婷的回答翘首以盼。在张家煎熬一下午，又被张肃宇逼迫一晚上，录婷身心劳累，她简单一句话概括道：“都行了。”

录太太手捧着胸口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你去一定行嘛。”录洁也揽上录婷的手臂开开心心地道谢，她们不问录婷这么长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只关心录婷有没有将自己委托的事办妥当。录婷心头涌上一阵酸痛，对张肃宇的话起了一丝意动。她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却始终融不进自家人的心里。这座香港岛上，似乎真的只有他愿意一心对她。

夜色浓浓，录婷一个人在黑暗中辗转反侧。她睁眼望着天花板，雪白的天花板被泱泱的乌黑包围，虽然始终倔强地不改本色却难逃被同化的命运，与黑夜的界线越来越模糊，最后成了肉眼无法分辨的鸦青。她觉得她自己就像这头顶上的天花板，转眼又觉得不像——她远不如它倔强。

她猛然发现自己变了。她已经不是苏州城里那个父母膝下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了。当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时她便开始变得畏手畏脚，变得软弱可欺。此刻，她清楚地意识到，她在这里无枝可依。

你还想去哪里呢？我就是你的避风港。

她枕着他的话，慢慢入眠。

早晨录太太正在擦拭灰尘。合该她辛苦，住着偌大的房子也舍不得请个帮佣，在录云那儿刮的油水全让她存进口袋。她是有考虑的：医院里的丈夫不能撒手不管，录洁结婚的嫁妆不能太寒酸，录平……现在都时兴送孩子出国留学，录太太也望子成龙，心想只要自己跟录云多辦扯辦扯，录平留学的学费肯定不会有问题。那么余下的生活费就得从自个儿兜里掏了。她千算万算没想到录云竟撒手人寰，不过还好录婷得了张肃宇青眼，否则以后的生活不堪设想。录太太想着昨晚上的情景，心情愉悦，哼起了昨晚广播里反复播放的《四季歌》。

她正哼着歌擦窗子，突然窗边露出张人脸，吓了她一大跳“嗬，你是哪个？”

她抚着胸口替自己压惊，认出是张家的司机。有层玻璃挡着，她也听不清他的话，于是拉开窗子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司机答道：“张爷叫我接婷小姐回去给小少爷上课。我按了好长时间门铃都没人出来，方才看见您在窗子边就过来这边喊您，没想到吓到您了，真对不起。--*--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

录太太说：“没事没事，我给你开门去。”

录太太放下抹布，想了想，先去叫录婷。录婷睡意朦胧，听到录太太带来的消息后很惊讶，不过张肃宇曾经跟她提起过教张稚善的事，所以她很快便消化了这个消息。毕竟现在还要倚仗人家，况且教书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其实最主要的是，张肃宇昨晚跟她说过，他今天不在家。听母亲说司机正在等着她，录婷赶紧起来梳洗。

到了张家，张稚善已早早坐在书房等她。他父亲临走时告诉他录婷会来做他的老师，叫他好好学习。天知道他当时有多开心，今天早上起来破天荒地停止哭闹，甚至主动配合刘妈穿好衣服，然后胡乱吃了几口早饭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房。见录婷过来，他难掩激动地跑到她面前，笑容灿烂地对录婷叫了一声：“姐姐！”

录婷跟他关系很不错，笑着牵起他的小手跟他一起坐到桌子旁：“今天我来教你英语好不好呀？”

当然好了！张稚善重重点头：“以后稚善都要姐姐教！”

录婷跟他在一起很放松，她摸了摸他的头说：“那你可要好好学习哦。”她翻开书，开始认真地教授知识。

十点一刻时，张稚善得学算术，但是他仍然想跟录婷在一起，就是不愿意让算术老师进来授课。录婷不能由着他胡来，拿出张肃宇当杀手锏：“你要是不好好上课，姐姐可就去跟你爸爸说啦，你爸爸知道了回来一定会教训你的。”

张稚善迫于父亲的淫威，不得不听从录婷的话。录婷帮他收起了英语书，把算术本摆在桌子上：“那咱们明天见！”

录婷出了书房，刘妈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了，刘妈边拉住她，不让她走：“婷小姐，昨天夜里少爷临走时吩咐，叫你中午给他打电话。”

打电话？

他不是很忙吗？

她……要跟他说什么啊？

越洋电话装在张肃宇的卧室，直通西洋。这种电话造价昂贵，制作技术高超，除了港督府全香港就只有这一台。刘妈拿出钥匙打开门后就将钥匙给了录婷：“少爷让我把它给你，说方便你往后进出。”录婷收了钥匙，一人进去打电话。

第一次来张肃宇的卧室，不免存了几分好奇。他卧室里窗明几净，偌大的空间里只摆着几件简单的家具和三两幅山水画，显得格外宽敞。电话在席梦思大床边的白色床头柜上，录婷走过去才发现床的对面还有数百尺长的衣帽间。

她握着电话柄，连转三下拨号盘后静静等那头接通。越洋电话接通十分麻烦，她等了约有一刻钟才听见他的声音。

他并未料到是她打的电话，口中仍然说着外语。录婷乍与他通话，也没听出他的声音，就用英语回答他，并请他帮忙叫张肃宇接电话。

他意识到是她，闷声笑了：“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