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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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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前仍有一中的学生在打闹,与上次不是同一批人。易瞻绕过了他们,出示月票后进了一树春。

当他踏足的一瞬间,内心的期待与激动没来由地化作一阵让他的心怦怦直跳的紧张。泺河的窄流弯弯绕绕,流觞曲水般延向远山黛影。易瞻稍稍犹豫,紧了紧书包肩带,便放弃了鹅卵石铺就的平摊小路,循着窄流,做了一个好奇心旺盛的探险家。

他自娱自乐地想:“毕竟‘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

但这毕竟也是管理正规的大型公园,虽是偏道,每隔五十米左右也亮着一盏路灯,今夜也是月朗星稀,树影枝丫间,绿草如茵上,都笼罩这一层朦胧的、温煦的微光。蕨叶舒展,野芳微绽,都在晚风轻拂下悄声私语,说着这位初来乍到的客人。

唯有流水与月光,是他多年老友,终是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角落,与他欢喜重逢了。

陪伴他长大的祖母与世长辞时,离开钟情了十多年的岭县山光水色时,他都没有流泪。此刻他像是置身于旧梦,又清晰地知晓不过都是新人故容,这种怅惘的五味杂陈顿时让他喉头一紧,竟在某一瞬间生出一阵潸然泪下的冲动。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忍住了。

在他头顶的是皎白的月亮,在他脚边的,也是流水清濯着的,明净温存的月影。他走到何处,流水与月亮就追逐到何处,无怨无悔地做了他的心灵慰藉。易瞻就在这份忧郁的感怀与愉悦的宽慰中,走走停停地向前,直到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树丛挡住了他的去路,窄流倒和个顽皮的孩子一样自顾自地淌了过去,却留着易瞻没了法子停步不前。

易瞻没甘心原路返回,只得重回主道,往更里处走,期待在那个拐角,能又见这道窄流的踪迹。卵石小道上的镂花路灯都是奶白色的,夜色中光晕微现,像扔了个小石子儿进江中,泛起一圈月光色的水纹。

没走几步,卵石小道反倒往反方向铺去了,易瞻干脆全凭直觉,硬着头皮往里找。而他当初既然和泺河一见钟情,就到底和这道窄流缘分匪浅。绕过几个弯,窄流又载着一片溶溶月光现身了。易瞻往前快走几步,忽然发现茂密的树丛已经被无意之间抛在身后了。

草地在脚下蔓延,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微微起伏的矮丘,青石板修成的台阶代替卵石小道爬了坡,在矮丘的平顶,修了一个飞檐翘角的小亭子,有一个人侧对着他,坐在亭子四边的石条上。

那人就和这个很多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一般,穿着印着花纹的白底卫衣水洗牛仔裤,踩着一双黑色帆布鞋,修长双腿微微交叠,缄默地注视着前方。这是一个挺随意的坐姿,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什么也不在想。

易瞻忽然感到一阵不自在,像是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秘密猝不及防被一个陌生人撞破了一样,窘迫谈不上窘迫,拘谨倒是真拘谨。他几乎是扭头就走,快步退出去时,又无缘无故地忍不住想:

这个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坐在在这里?

他有看见我吗?应该是没有的,他一直没有转过视线,可我转身走出去时,他有没有偏头看见我的背影?

但很快易瞻便没心思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他试图循着刚才的记忆往回走,却猛然发觉自己一心往里绕时完全没有留意来时的路。

无他同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圈,又是绕回了原地。唯一一条清晰的路就是通往矮丘的路,易瞻有些崩溃,索性破罐破摔地在原地转来转去,干脆想着等里边那位不速之客出来,假装和他同路一段好了。

他转了一会儿,四周万籁俱静,晚风平息,易瞻心里又生出些许不安。

万一那个陌生人在他瞎逛时就已经离开了呢?

要是他还知道别的路,绕过了易瞻的所在地,他不就得像个傻子一样在这里待上一夜?

易瞻忽然就待不住了,没顾上多想,又急急忙忙地往里走,别的路全成一道模糊的影子,唯独这条路,倒像是他走过很多次似的,清晰笃定地画在他的记忆了。短暂地躲避之后,他还是要无可奈何地,和这个陌生人相遇了。

索性易瞻所忐忑的没有发生。那少年依旧在原地,保持着相同的姿势坐着。易瞻悄悄松了口气,正想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悄悄等着。可正当他四下张望,腹诽这矮丘边连棵树都不栽时,那陌生人却突然扭头望向了他的所在。

易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同这双明朗又沉静的眼睛,四目相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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