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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儿(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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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根针施下,没有异样,直到第三针时,平冶看见银白的针尖浮现了黑色。还未来得及惊讶,六儿的手瞬即压到了他肩膀上。

他看见肩头的手在发抖,食指上的纱带是湿的,微微可见血丝。

纪大夫足足施了十九根针,才冷峻着神色收回针。

平冶心口有些窒闷,忍着抬手拍抚六儿的手背,问向纪神医:“本宫是中毒了?”

“殿下恕罪,是草民先前不察。”纪大夫跪下请罪,“此毒潜伏在殿下的身体中,因是极少剂量的积累,很难从殿下脉象中察觉出与先前的细微不同。草民与太医院的医官虽然定时为殿下请脉,但都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致命之处。幸而殿下之毒尚未过深,草民才有把握根除,否则草民必以死谢罪不可,请殿下降罪。”

六儿的手这才慢慢止住了抖。

平冶听此并未松口气:“本宫中的是什么毒?竟如此防不胜防?所中多久?”

“此毒非中原所有。草民翻遍医书,只查到有一味异药,名枯心草。更详细者恕草民无能,现还不能够捋清。”纪大夫思量了一会,“微臣估计,殿下中此毒约莫在两年与三年之间。先前极难分辨,一旦毒素积累至深,则必积重难返。”

平冶还想问是从何渠道所中,沉默许久的六儿忽然开口:“我已知道施毒者是谁。殿下安心,那人已不在人世,再不能危害到您了。”

平冶心口一错,瞬即想到一人。他回头看着他,错愕了许久。

而六儿只是垂着眼凝视他,眸子里翻涌潮浪,似乎压抑了万种悲声。

故而,平冶没有再追问始末。

十年相伴使他们太了解彼此,有些事不必说,任凭对方全权妥善也不会犹疑。

直到他要离开时,平冶问了他一句:

“六儿,你食指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从我的疏忽,从一个无辜孩子的恐惧当中得来的。”他背过身,低声细语,“是我的天真害了你,哥。”

他撑开竹骨做的黑面伞走了几步,忽而转身,在雨纷风刮的东宫阶下,衣袂微翻。

平冶想问他事由,更想问萧尘究竟与他何相关。但他终究没问,六儿也一字不语。

他只是在伞下伫立许久,抬起头来时,苍白面容上沾了水汽。

他露出似笑又似哭的神情:“殿下,对不起,是我错了。”

平冶喉口发酸:“不管我过去,还是将来出了何事,我的因果都不是你的错。六儿,不许再和哥这样说,知道么?”

可他仍是那难过至极却又强撑着笑的表情,也不回答,凝望了他许久后,才道:

“殿下,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他撑伞离去,雨越下越大,乌金靴每一步都踏出四溅的水花,柳色衣角翻飞如絮。

太子平冶看着他步入电闪雷鸣的雨夜,不觉在东宫高阶上伸出手。

除了一掌冰冷秋雨,别无他物可挽留。

此刻未饮药,口中无苦味。

但心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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