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2 / 2）

他心里却不怕，直接上前：“六殿下，这么晚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人抬起头来，撞见昏暗之中一双碧淋淋的眼，整个人便痴了。面上先是茫然，而后是痛苦与混沌，他抓住眼前小孩，在迷乱的梦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反复断续地追问：“为什么……？一定要……死？”

到底还有多少阴谋？你为什么要害我五哥？你还害了谁？

宫人被这疯癫形容吓得哭叫，越发刺激得他抓狂，扳着小孩两臂的手越加用力。

萧然被唬得困意尽散，下意识抬腿就想将人踹出去，垂眼却看见自己白色衣袖上有刺眼的血色，原来是他食指伤口破裂，血痂外翻。

他这一脚顿时就下不去。

他见皇甫六虽神智不清，却也没伤人，倒像是被魇住，一时拎不开梦境与现实的区别。萧然壮着胆子摸摸那家伙的脸：“没死，一切都好好的。”

这么一碰，效果立竿见影。

萧然一鼓作气地抱住他：“你担心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么？”

魇住的人瘫软了膝直接跪在了萧然面前，脸埋在他胸膛处，环住他颤抖不休。

萧然费了大力气才把人推开来，直想攥起拳头揍他。谁知推开一看，魇住的人泪流满面，迷乱着，难受着，白日爱笑的眼在黑夜里湿润地哭着，危险得过了头。

萧然盯了这人许久，没忍住，抬手轻揩了他湿润的眼尾，烫得险些逃离。

当夜，萧然把床让给了他睡，又仔细给他的手指包扎，不敢再去看他，心中竭力划清界限：欠你的人情最好就此两清，以后凭利往来，好容易分割结盟关系。

可是皇甫六仍然不安稳，被子拉到鼻子的地方，露出两只湿漉漉的迷蒙眼睛，湿漉漉地寻找捕捉着他的碧色眼睛。

萧然被缠得无法，只好打了地铺睡在床底下，牵着他的一只手，支着肘撑在床边看着他。

“皇甫六。”萧然低叫了一声，“你故意来捣乱的吗？”

被子上的温润眼睛依旧湿漉漉。

“皇甫泽年，叫你呢，点个头。”

那眼睛茫然，下意识地照着他说的做，乖乖地点了个头。

萧然心情莫名好了些：“知道我是谁吗？”

他又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萧然笑出了声，欺负他梦魇无意识，恶向胆边生，一个字一个字轻声细语地骂：“你这傻瓜，白痴，笨蛋，老好人，小白脸。”

每说一个词，床上的人都傻傻点头。萧然最后说不下去，闷闷地憋着笑。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过他额头鬓角，温滑得简直爱不忍释：“皇甫六，乖……”

他一下下轻抚他的眉，没过一会，这痴线似乎是安心了，慢慢地阖上了叫人惊心动魄的眼睛。

萧然的沉溺瞬间惊醒。他掰开皇甫六的手，连忙倒地闭眼睡觉。

可是指尖依然留恋温度。纵然抱定主意要心冷如铁。

他烦躁地翻了许多个身，死闭着眼要入睡一直没能成功。最后他屏息听着床上之人轻浅的呼吸声，竟渐渐入了梦。

他犹在心中大力谴责，都是这厮的错，大半夜跑来撒野捣乱，第二天起来一定要好好算账……

结果第二日清早，那人迷迷糊糊醒来，自己先大吃一惊：

“我怎么在这？!”

萧然活活被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