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谁呢？这是……（2 / 2）

恭敬地送走李大夫后，采儿动作轻微地掀开粉帐，却发现她家小姐已经醒了，而此时正盯着帐顶出神。

采儿心中一紧，不知方才的话，小姐听到了多少。

她不着痕迹地暗自观察了一番，发现自家小姐的神色并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醒了？采儿方才送走了李大夫，他说小姐的伤势已无大碍了，不用担心。”

“嗯……”萧瑶淡淡应了一声，方才的对话她不是没听见，只是，她已非原来的那个萧瑶，并不重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迂腐观念。

她心有所动，“……采儿。”

“嗯？怎么了，小姐？”

“我昏着时，爹来看过我么？”萧瑶眼中有暗光掠过，深不见底。

屋外风动，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月上中天，黑云笼罩，仅洒落几缕浅薄的月光，透过竹窗，照进屋内。

光影摇曳间，风铃轻动，发出清脆鸣响。

“有的，小姐，相爷还是关心你的！”好似怕萧瑶不信，采儿急忙应道。

“呵……关心？真是让人，受宠若惊。”萧瑶一声轻薄的冷笑，眼神不着痕迹地瞥过竹窗外的茫茫黑夜，冷意在心中划过。

这该是谁的手笔呢？这么不放心，还要派人来一探究竟？

她发现了隐藏于窗外探听那人，却并不意味着那人藏匿的不好，恰好相反，只不过不巧的是他碰上了穿越而来的萧瑶，这个精通敛息之术的女人。

“可发生了这样的事……父亲，又打算如何呢？”

“大夫人吩咐说，会派几个姑姑过来替小姐打点一切，准备一月后……”

“一月后，如何？”

“……相爷让小姐嫁给宁公子为妾。”采儿低低回答道。

这个世界的女子倒也不是没有十三四岁便出嫁的，只是，一般的贵族，自恃身份，倒很少如此行，没想到……有人这样的迫不及待。

“为妾？呵……也罢，终归是可以离开这个让人厌恶的地方了。”

萧瑶话中带着七分落寞，似自嘲地冷笑，采儿垂眸不忍去看她家小姐失意的表情，却也没看到萧瑶嘴角那意味不明的笑，分明云淡风轻，哪有一分话中的悲伤落寞之意。

萧瑶眼底闪过一抹精芒，整理好表情，转首又道，“不过，为什么？”

“因为……因为坊市间有流言说，小姐……爱慕宁公子心切，为救他而奋不顾身。”采儿犹犹豫豫地说完，仍是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她家小姐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这种流言传出，对一个闺中女子来说，真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堪称清誉尽毁，尽管云祁民风开放，可对女子声誉却也是极为重视的。

但其实，外界的流言版本有多种。种种不堪入耳的臆测不胜枚举。但事实如何？却无人关心。八卦的帝都人民似乎只缺轰动性的茶后饭谈的笑资罢了。

这样的流言，却又令人百口莫辩，因为几天前，从那青巷至帝都医府，不知有多人或耳闻，或目睹了萧府小姐为宁公子挡剑的那一幕。

但事实岂是如此，采儿心中不平，她家小姐之前分明与宁公子从未见过，何来的“爱慕心切”？

再者，她家小姐每月都会去那帝都墨宝斋购书，谁料那日，小姐偶得一本诗集，看的入迷，忘了时间，便只好抄小路回府，不曾想路过那幽僻的青巷口时，却碰上了刺杀的场面。

她们本就是两个弱女子，不便多管闲事，正想快步离去时，却被那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杀之事的黑衣刺客发现。

那刺客好不讲理，又心狠手辣，小姐被利刃刺伤，昏了过去。

宁公子派遣其属下极速寻了那医者来，只因救人心切，便闹出了不小动静，而流言也由此传开。

萧瑶感慨，果然，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无论何时，舆论的力量，都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父亲也是这样觉得的？才会，才会……”萧瑶掩下眼底的深思，换上一副悲从中来，哀戚不已的神情，又似泣不成声，言至于此，悲不可抑。

“小姐……”采儿不知道该从何安慰她家小姐，若说，是不相干的人误解小姐，还可以理解，可，那是小姐的血缘之亲啊！

其实，萧瑶明白，她那寡情的父亲萧鼎并不是看不出事情真相，他若想知道，便一定会知道。不然，何以官至宰相。但，那又如何？

外界的流言，早已呈不可逆转之势，闹得沸沸扬扬。为了挽回萧家的颜面，牺牲一个庶女，算得了什么？更何况……

“没事的，采儿，我早看清了，只是未曾想，仍会难过罢了。况且，能嫁给无双公子，也算我的福分了吧。”萧瑶似强颜欢笑，嘴角苦涩的笑，是无言的悲哀。

无双公子，宁熙，云祁绝世四公子之一的琴公子，既是武侯嫡孙，又是帝都九大世家贵族之一宁族的嫡系。

既称无双，自是惊才艳艳之辈。云祁的绝世四公子，即为琴，棋，书，画，各一位。称公子，便代表其青年成名，且造诣登峰造极，为千万人中之第一人。

宁熙如此身份，如此才华，相较之萧瑶却只是个不受宠的相府庶女，据说还愚钝无知，空负美貌。这样看来，即便为妾，倒也算是萧瑶高攀了。

毕竟，能做宁熙妾室的，也尽都是名门贵女，才貌兼备者。虽然，他还无发妻，但妾侍似乎已有七位了。

“小姐……”采儿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今年十三岁，历经过欢笑，悲伤，别离，痛苦……生活的落差起伏，世事的变化莫测，以及人心的卑劣不古……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是不能坦然接受的呢？你说，是不是，采儿。”

“小姐……小姐放心，不论如何，采儿都会陪着您的。”

看着采儿一脸认真的神情，萧瑶微怔，压下眼底的复杂，而后她敛起落寞的神情，反是黛眉弯弯，菱唇轻勾，那芙蓉粉面，一颦一笑，尽着风流。虽还未长开的五官，却已稍显出日后倾城绝艳的风姿。

采儿觉得她家小姐可真好看，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