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旧关（2 / 2）

方靖无暇去想女孩口中的“大哥哥”到底是谁，他在思考现在的处境。

从女孩的语气听来，她不像有恶意。

但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风雪中奇怪的碎语，摸不到的奇怪女孩……莫非是他受此地影响产生了幻觉？

那些古怪的碎语还在继续，马并未停下。

女孩还在一一细数那个大哥哥的好，突然她的声音却开始变小，然后停了下来……

过了两息之后，女孩再度开口，语气低落，不复先前的轻快：

“背后那些人好像认识小哥哥呢……”

方靖疑惑：“什么意思？”

“他们一直在问小哥哥为什么没有下去陪他们，问小哥哥凭什么可以活着……”囡囡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悲伤……

方靖被她莫名其妙的话影响，一时愣神，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马却停下了，方靖夹了夹马肚子，但马怎么都不肯朝前行进——它看不到路了。

“快走，小哥哥别停下……”背后的女孩发现马匹停下焦急地催促。

方靖催马，马纹丝不动。他抬头，见到了四条街道通向的都是无尽延伸的街道，没有一条是出城的路。

风雪变得很小，周围的城镇已经可以看清，这是一座非常典型的边塞城镇，房屋街道的构建都同时考虑了军事作用。

但眼前的景色的着色却像一幅古怪的画，所有的东西都由黑白二色构成，白色的雪与天空，黑色的房屋街道，与更黑的阴影……

一片阴寂，但并非死寂，那漆黑阴影中仿佛有什么存在，正阴恻恻地凝望站在十字路口的一人一马……

方靖握紧了手中的枪，入城前洛璃只说闷头向前走，却没说马若停下了要如何办。

此地诡异，擅动明显不是聪明的办法，但留在此地又能找到出路吗？光是站在原地，方靖的每一根寒毛都因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恶意炸起了……

“你知道路吗？”虽然不信怪力乱神，但背后的女孩似乎是方靖现在唯一的倚仗了。

囡囡失神低语：“这些都是路，但不是活人走的……这里是枉死城。”

说着趴在方靖背后的她渐渐显露出实体，红棉袄、双马尾，可爱但略显干瘦的脸——正是济州山村里的厉鬼小女孩……

囡囡想不明白，这里的怨魂为何会这么执着于小哥哥？还有小哥哥明明是活人，又为什么会这么轻松地被拉入了枉死城？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就算在旧城那种阴阳交接的地方人要走上鬼道也是不容易的。

方靖看不到，但囡囡能看见那些阴影里站的都是肢体不全五官扭曲的厉鬼……

囡囡道行有限，她可以保护方靖不在旧城里被迷惑，但在此地她无法抗衡数量庞大的带着滔天怨恨的厉鬼。

“他们过来了……”囡囡的声音在颤抖，她不会被这些厉鬼伤到，但是小哥哥一定会没命，她感觉得到这些人在疯狂地怨恨、嫉妒方靖……

方靖也注意到那些阴影在朝他站立的地方拉长，他觉得不妙，但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动。

他握紧了手里的枪。

马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开始不安地踏蹄。

最长的阴影已经摸到了马的后蹄，被阴影抓住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鲜红的血手印，淋漓的血向下滑落，在白雪上漫开一片血红。

马受惊嘶鸣，抬起前蹄。

方靖死死勒住缰绳才不至于被甩落，他看到阴影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在用看故人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问：你为什么没有和我一起。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但他的脸上带着的是与年纪不符的麻木……

方靖觉得他的脸很熟悉，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街道变得“热闹”起来，一个接一个人的人从阴影里站起来，他们的脸色苍白麻木，身上带着露骨的伤痕，看起来像刀伤。

他们朝方靖走来，伸出手去抓方靖的脚。

一只手抓住了方靖的脚，是那个七八岁的孩童，他站在马下，无神的眼看着方靖，方靖觉得被抓住的地方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他抬起脚想把“人”甩开，但那个男童也如一张纸一般轻飘飘地提起来……

方靖反手用手里的枪去砍男童的手，但枪却穿过了男孩的身影，没有对他造成半点伤害。

细碎的低语又开始钻入方靖的脑内，比先前更响亮繁杂，他的脑袋快要因此涨破，这次他听出了话里的内容：

“留下来。”

“和我一起。”

“你属于这里……”

“走开！不准碰小哥哥！”背后的囡囡抽出一把刀，砍掉了男童的手，男童掉了下去，但手还抓在方靖的脚踝上。

此举激怒了其它厉鬼，他们尖啸着朝囡囡与方靖，方靖一把将身后的囡囡扯到身前，护在怀里……

就在一人一鬼埋头等待厉鬼的反扑之时，一声敕令响彻天际：

“百鬼听令，退散！”

敕令一下，天地清明。所有厉鬼与阴影皆退散归位。

寥寥几个不甘放弃没有退开的，以可见的速度破碎、消散……

被方靖抱在怀中的囡囡先睁开眼，她看到了那个从道路尽头走来的苍衣道士，双眼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