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契约（2 / 2）

这也代表上天认定存湛有完成契约的能力。

群鬼被那一声带着法则效应的天雷震慑，不再躁动。

存湛把转世书向天上一扔，古卷展开，浮在半空，发出柔和的金光。

——酆都大帝的转世书，谁也做不得假。

存湛拢手而立：“若有愿意结契者，只管上前录名。”

寒风吹过归雁城，在十数年的困囿之后一缕曙光出现，是赶走他，继续在怨恨中走向毁灭，还是放下怨恨，追求美好的来世？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问题，他们的怨恨与理智在博弈。

终于，有怨魂开始动摇，它用粗粝沙哑的声音问道：

“契约……是什么？”

存湛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要你们护一人平安，助他渡过三次死劫。”

“成交。”那个首先发问的怨灵率先在转世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名号落下的同时，一丝红线从怨灵身上抽出向存湛飞来，飞到近前时那缕红线分为两缕，一缕钻入存湛身体里，一缕留在空中盘旋。

存湛摊开手心，露出一枚铜钱大小的圆形黑玉，那红线转了一圈，直直钻入黑玉中。

金光一闪，契约既成。

有一便有二，其它怨灵也纷纷开始在转世书上录名，一缕缕的红线飞出，又钻入存湛的身体与黑玉之中。

就在契约签订有序进行的时候，一声马鸣响起，一个漆黑的人影从城内打马而出。

马是血淋淋的，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摊血；人没有头，死死握住一杆玄黑的枪；服已辨不出原貌，只依稀能看出是一套黑色的铠甲。

看到无头将的一瞬间存湛一直冷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但这变化极为细微，甚至来不及分辨是怀念还是惋惜便消失不见。

存湛对无头将道：“你要来吗？”

无头将朝着这边，没有做出回应，只看着愿意转世的怨魂一个一个与存湛订下契约。

最后一个怨魂签完契约，剩下的再无所动，他们几乎都是这个城里最凶狠的厉鬼，早已放弃了转世的念想，只想在毁灭前，拉更多的人呢下地狱，之所以在其它怨灵签订契约时没有异动也是被存湛与无头将的威压震慑。

存湛没有收回转世书，他还在等无头将的回答。

无头将没有上前，他只是调转马头，回了归雁城。

存湛立在原地，目送无头将离去，然后他袖袍一挥收起转世书，转身离了归雁城。

他背后云破天青。

十二年来，归雁城下第一次看到了天的影子。

……

存湛离开归雁城不多时，酆都山的大门便被敲得震天响，主管轮回的阎罗王极其不体面地在外面叫门：

“凤渡你给我解释清楚，轮回册上怎么多了那么多插队的！”

“凤渡你出来！有本事借转世书有本事开门呀！开门！”

殿内，凤渡两耳不闻窗外事，埋头一根一根地整理着白泽毛，他的脸上有好几块淤青与抓痕，看起来十分狼狈。

侍奉的童子却很难做到如凤渡一般淡定，外面的可是十殿阎罗之一的阎罗王。

他小心问道：“府君，要去给阎罗王开门吗？”

凤渡眼一凛：“开什么门，不在，没人。”

童子还是不敢：“那就把阎罗王晾在外面？”

凤渡放下手上的活语重心长地教导道：“怎么能叫晾呢？我们人都不在，不让他进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童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凤渡又着重强调：“记住，这段时间不管谁问，都说我不在。”

童子反问：“要道尊问呢？”

提到存湛，凤渡脸一变：“你傻呀，我师兄和其它人能混为一谈吗？”

门外的阎罗王知道凤渡在装死，他气急败坏地道：

“你知道他这次渡的是谁吗？你就敢借转世书？”

“是归雁枉死城的八成怨魂！全都带着极重的怨气与戾气。他已非泰山府君，如此胡闹只是自取灭亡！就算济世功成能重归仙班，他也未必有命能等到那天。”

阎王的整段话凤渡都听得一清二楚，得知存湛渡的是枉死城的怨魂时，凤渡脸色一变，深知事情严重。

然而又听到阎王对存湛出言不逊时，凤渡态度猛地一变，大斥：

“包原，你住口！在酆都山上口出妄言，是蔑视我这个上司吗？”

伴随着斥责声，凤渡身形一闪便来到殿外，指着鼻子训斥起阎王：

“他劫救世，上界有令冥府须得全力相助，你把诏令当耳边风吗？”

少见凤渡如此严声厉色，阎王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是不该说出口的，他垂眼告罪：“属下不敢。”

凤渡看出了阎王眼底的不服，他虽然承认了自己说的话不对，但心底对凤渡与存湛的行为还是有怨言。

存湛已经不是第一次给地府添麻烦了。

凤渡以退为进，语重心长地叹道：“阎王，治理冥府从来不是单纯地按照制度行事就能安稳太平。你是冥府的能臣、功臣，我很期望你能明白我的想法。”

此言中，凤渡既说了自己的难处，又表达了自己对阎王的期望。阎王一愣，面露意外与羞愧之色。

凤渡继续道：“你觉得我们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

阎王垂首：“属下不敢。”

凤渡又问：“你可知人世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局面？”

阎王沉默。

凤渡：“如今的中原岌岌可危，天下大乱在即，帝星迟迟不现，贪狼虎视眈眈……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阎王答：“会死很多人。”

凤渡垂下眼：“岂止如此，届时尸骨遍野，鬼行人世，亡灵多到能让冥府机能瘫痪……”

“而中原民族的陨落、信仰的消失，则会让整个神界岌岌可危……现在的混乱与那时候的混乱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听到凤渡描绘的乱世景象，阎王的神色严肃起来。

凤渡总结道：“我们需要一个能力挽狂澜的人。”

凤渡长叹：“我知道你是秉公职守，但是也要懂得变通，规章只适用于安定的时候，乱世有乱世的法子……你明白吗？”

阎王心悦诚服地垂首：“属下受教。”

凤渡点了点头：“去吧，这件事还要有劳你与秦广王好生处理。”

阎王又想到那些插队的怨灵，欲言又止，最后咬牙道：“是。”

凤渡沉沉地看着阎王离去，在训导阎王的过程里未曾表露半分的担忧与不安在无人后渐渐展露。

他袖袍下的手紧紧捏成拳——存湛渡了数十万怨魂？他要做什么？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