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1）

越靠近，舒霁心中的不安就越是明显。

前面已经乌泱泱聚集了一堆人，百兽之王垂死时的咆哮仍然回荡在天慈围场的上空，而此时明黄的尸身已被这群凡夫俗子围了起来，指指点点，喷涌的兽血与人血交缠在一起，渗透了土黄的地表，如藤蔓般向更深处肆意生长。

显然百兽之王就算死了也余威仍存，众人就着因为打斗而折损了不少树木的空地围成一个圆圈，却谁也不敢当出头鸟上前看看到底死透了没有。

老虎的皮毛被人砍的乱七八糟，黄白花纹的皮毛被暗红色的鲜血凝成一绺一绺的，腹部和尾巴上都有很深的刀刃划过的痕迹，当然最重要的是从上而下穿透脖颈的一把剑，这剑看着就是极重，已经微微有些卷刃，剑身挂着几滴鲜血却仍然光可鉴人，血槽深而长，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剑鞘已经不知道在打斗中被甩到了哪里，不过看剑身剑柄应该可以推测出来剑鞘也不会太张扬，不会有什么华丽的装饰。

猎杀他的人显然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身上的衣裳被撕咬得几乎只是挂在身上的布条，大腿上深可见骨的咬伤触目惊心，但神奇的是居然除了这一处身上就几乎没有什么伤口，衣服似乎也是被旁边带刺草木刮的。

一人一兽显然都是个中好手，所以在一场恶战之后沾染着对方的血双双死去。

“师兄……”舒霁下马一个踉跄，甩开钟钰过来搀扶的手，跌跌撞撞地在人墙中扒开一道缝钻进去，一头跪倒在已经没了呼吸的桠风面前。

“闲杂人等都退下，太医过来看看还有没有救。”钟钰的声音仿若远在天边，舒霁大口喘着气，胸腔中发出仿佛幼兽苍凉的悲鸣呜咽。

“阿霁先让太医看看他……”钟钰要来把舒霁拖走，毕竟现在的场面对舒霁刺激太大，钟钰怕他悲愤之下出什么事，舒霁却一甩手，浑身颤抖，双目猩红，声音却极度冰冷：“没气了还看什么。”

“阿霁你冷静一下，万一有救你……”

舒霁却是不听钟钰继续说下去，小心翼翼抱起桠风的尸首起身就走。

当杀手当了这么多年，一个人是死是活有没有救，还用得着那些太医来说？

“阿霁，”关键时候还是薛乔这个便宜爹拦得住发疯边缘的舒霁，“你师兄是皇室子孙，要按着皇室礼仪料理他的身后事，你这么随随便便把他的尸身带走算是怎么回事？”

舒霁虽说还是不愿意叫薛乔爹，但是心中已然承认了薛乔，神挡杀神佛挡诛佛的架势显然不能用在自己爹身上，舒霁只好停下脚步，却一直垂着眼，不肯正眼看薛乔。

“师兄不会想跟那些……葬在一处的。”舒霁理所当然地想起半个月前钟钰的话，一时之间竟然隐隐觉得桠风的死可能跟钟钰有关系，所以没给钟钰好脸色。舒霁长这么大都对生死没什么敬畏之心，拿自己的命也不当回事，觉着死了就死了，死了不见得是坏事，活着也不见得是好事。

而容复的死，让他懵懵懂懂对死亡有了点摸不着头脑的轮廓，江南数以万计的战士尸骸让他开始明白原来自己曾经做了那么多为世道所不容的事，如今……

舒霁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远远望见时的心慌，靠近时突然被抽空的力气，抱起淌着血的毫无生气的师兄的无助，愤怒，恨不得杀光所有人给师兄陪葬的疯狂……

师兄，小舒儿带你回家好不好？

可是，我们的家在哪里呢？

远居山还残存着小桠风的恐惧，穆王府只是临时所居，相府连舒霁都没住过几天……

天下这么大，你怎么连个家都没有？

可……我怎么也没有呢？我要是有家的话，师

兄就可以去小舒儿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