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兜（1 / 2）

程诺诺垂着眼, 懒得理会。从前或许是程遥遥拿钱倒贴, 可如今村里谁不知道谢家日子过得好了, 拿着精米白肉填那不相干的韩茵和张晓枫。连谢家的猫狗都是吃肉喝羊奶的。</p>

魏淑英剥开个粽子，粘牙香喷喷，一咬居然咬出个咸蛋黄, 还有两块好肉。她一边嚼一边狠命推了把程诺诺：“问你话呢死丫头！”</p>

程诺诺浑身骨头剧痛, 被她推了一把，疼得闷哼，只觉下头一股热流，竟是又流血了。</p>

程征回到屋里, 见状怒道：“诺诺都病成这样了, 你还折腾！”</p>

魏淑英忙捧着粽子凑到程征眼前：“你瞧瞧，这地主家不是抄了吗, 怎么还能吃这么好的东西！刚才我数着，那银桂嫂子和沈晏妈那边，一人都得了四个粽子。咱们这儿八个，照着上海的加钱来算, 这就得好几块了！”</p>

“给你吃就吃，算这么多做什么。”程征道, “别光顾着自己吃, 给诺诺剥一个。”</p>

魏淑英道：“她现在哪能吃这个！克化不动！你吃吧，你一路上都没吃点东西。”</p>

程征没胃口, 魏淑英硬塞给他一个粽子, 剥开却是豆沙的。他想起谢昭的话：“遥遥惦记着您爱吃肉粽。”</p>

程征叹口气, 咬下一口粽子，糯米香糯，豆沙清甜，居然也异常美味。他是饿了，一个粽子吃完更勾起食欲。</p>

他擦擦手，剥了个水煮蛋递给程诺诺。谢家的鸡蛋个头小巧，却是新鲜无比。剥开后冒出股喷香的味道，蛋白里隐隐显出橙黄的蛋黄，连程征都忍不住分泌出口水来。</p>

程诺诺更是一把抓过，三口两口就吞下去，噎得伏在床上直咳嗽，蛋黄喷了一床单。程征忙拍着她后背，叫道：“倒杯水来。”</p>

魏淑英自己吃完一个肉粽，吃得舔嘴咋舌的，就忙把剩下的粽子都收起来，道：“她身上不好，不能喝太多水！这粽子还真香，留着回上海，给家里也尝尝。”</p>

程征道：“诺诺不吃，咱们还要吃呢。”</p>

魏淑英道：“哎哟，今天是过节。我听说谢家一早就买菜买肉的，还能不请咱们过去吃？几个粽子留着，我娘家侄子今年还没尝过糯米的滋味儿呢……”</p>

谢家但凡有请他去过节的意思，也不会送这一盘子东西来了。</p>

程征想到今天才见到程遥遥时，她那么快活地招待他，叫他爸爸。可魏淑英母女俩闹了这一出后，刚才谢昭送粽子来时，半句没提请他过去吃饭的话，连客气都没客气一句。</p>

程征一肚子无名火就在此时点了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惦记着你娘家！你有没有放一点心思在这个家里！”</p>

魏淑英愣了：“你啥意思？我为这个家尽心尽力，你还这样说！不就是几个破粽子吗，我娘家还能吃不起了？我……”</p>

程诺诺虚弱地扯了魏淑英几下，反而被她甩开。哑声道：“妈，被吵了，爸爸……咳咳咳……”</p>

“诺诺你歇着，别说话。”程征冲魏淑英怒道：“这是鸡蛋粽子的事吗？你对这个家尽心尽力？我看你对娘家才是尽心尽力！这些年来家里的钱和粮票，遥遥的好衣裳鞋子，都被你搬回娘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看看诺诺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不好好照顾她，你还……真是无药可救！”</p>

程征到底骂不出什么话来，愤愤地一甩手。</p>

魏淑英摔摔打打地把包好的粽子鸡蛋解开，用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音量咕哝个不停。魏淑英骨子里有农村妇女特有的审时度势，在魏家女人挨打是家常便饭，虽然程征从没打过她，可她也不敢真的跟程征顶嘴，这是她表达愤怒的方式。</p>

魏淑英低眉顺眼地剥了两个粽子放在程征手边，又剥个鸡蛋给程诺诺吃，这回倒了杯水喂她，一点声响都没发出来。</p>

程征吃了一口，香糯无比粽子吃在口中，却失了滋味。</p>

程诺诺吃着口中的鸡蛋，极度溃败虚弱的身体里竟生出一丝力气来。她大口咽下鸡蛋，一连把四个鸡蛋都吃光了，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却是一阵狂喜。</p>

……</p>

谢家院子里，女人们齐心协力把一筐子咸鸡蛋和咸鸭蛋都腌好了，分别装进坛子里封口。谢奶奶还格外煮了一盆咸鸭蛋，晾在院子里。</p>

这一批鸭蛋是特地跟大队买的，个头比寻常鸭蛋大一倍，个个都是双黄蛋，才腌了十几天，还不会太咸，空口吃就很香。蛋黄流油起沙，别提多好吃了。</p>

程遥遥精挑细选，拿着两个鸭蛋问谢昭：“哪个好看？”</p>

谢昭道：“有区别？”</p>

“当然有！”程遥遥把鸭蛋举高，“你仔细看看，长得差很多。”</p>

鸭蛋乍一看长得差不多，实际上颜色有深浅，个头有大小，形状也各不相同。程遥遥手里的是一枚白皮椭圆的鸭蛋和一枚青皮尖头的鸭蛋。</p>

谢昭看着她纤纤粉红的指甲晃了神，指着青色的那枚。程遥遥立刻选了白色的那枚：“这个好看。”</p>

谢昭：“……”</p>

程遥遥小心地把鸭蛋装进蛋兜里。谢绯也挑好了她的鸭蛋，也装在蛋兜里。</p>

甜水村的传统，端午节的孩子们都会挂个蛋兜祈福保平安。不过传统蛋兜多是彩色丝线打的络子，程遥遥这个是小黄鸡。</p>

程遥遥画了个样子给谢奶奶，谢奶奶一看就勾出来了。鹅黄色丝线勾成胖乎乎的小黄鸡，橙色小嘴和小爪子，相当逗趣。</p>

谢奶奶看着有趣，叫程遥遥多画几个样子给她，谢奶奶勾了许多小绵羊、小兔子和企鹅等等卡通蛋兜，分给了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可把孩子们高兴坏了。连犟犟和怂怂也分别得到一个小鱼干蛋兜和小鸭口水兜。</p>

不过犟犟不乐意挂东西在身上，很快就把蛋兜挠坏了，怂怂倒是挺喜欢，挂着口水兜一个劲儿蹦跶。</p>

程遥遥把鸭蛋塞进蛋兜里，小黄鸡立刻变得圆滚滚。她往谢昭脖子上一挂，打量了一番。谢昭高高大大一个人，挂着小黄鸡蛋兜，肩膀都僵了。</p>

程遥遥还挺高兴：“好看，不准拿下来！”</p>

这时院门响了。谢绯忍笑忍得正辛苦，忙道：“我去开门！”</p>

谢绯凑在门上看了眼，才打开门：“是银桂婶子。”</p>

银桂婶子端着一碗枇杷，笑道：“刚才得了你们粽子，我孙子可喜欢了。这枇杷是我娘家送来的，可甜了，送给你们尝尝。”</p>

谢绯道了谢才接过来。银桂婶子看看谢昭：“谢昭啊，你过来，婶子跟你说点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