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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种下的因，就应该由弟子来了结。”青枣说。

灭魂剑脱手飞出，刺破空气，如同一道闪电，刷的一下出现在佾君面前，他并不躲闪，任由利剑穿过肩膀，鲜血染透他的衣衫，因为他穿着红衣，所以看不出来，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心已经麻木，所以身体也就没感觉了。

“……青枣，原来你真的要杀我……”他喃喃道，脸上露出哀伤，挥舞意识之刀的动作更加疯狂，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天崩地裂的威压，他的满腔怒火，悲愤，全部发泄在幻尘散人身上。

意识之刀形成的千万红光利刃全部出现在幻尘散人方向，青枣大惊失色，想也没想，身子一晃，直接出现在幻尘散人面前。

“青枣！”两个惊呼声同时出现。佾君急忙收手，可是终究迟了一步。

青枣感觉腰间一阵刺痛，就好像骨头被人用针刺穿一样，痛彻心扉，忍不住惨叫一声，意识之刀强悍的气息穿透她的脊椎骨，身体软软落下。佾君正要伸手去接，幻尘散人比他快一步，一把抱住青枣，落在地上。

“青枣你怎么样？”幻尘散人右手触碰在她腰上，将自身灵力输送进她体内，修补她碎裂的骨头。

“……青枣……”佾君惨然失色，踉踉跄跄往她这个方向跑来。

“不要过来！”青枣用尽全力吼道。

佾君突然停下，身子晃了晃，脸上唯一一丝血色也消失不见，心如同被人剁成千千万万片，“青枣，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怎么舍得……”

“我……”青枣疼得眉头紧皱，脸色苍白，额头冒出冷汗，喘息着开口:“我不是怕你，我只是怕你弄脏了我。”

佾君耳边嗡嗡响着，呆了呆，苦笑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呀。”心痛到无法呼吸，原来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肮脏卑微的存在，她害怕他脏，因为他是妖魔之子，原来如此，这个答案，是他从来没想到的，以往她不肯见他，他天真的以为，是因为两人身份有别，不方便，如果他肯放下一切，变回原来那个他，她或许会给他一次机会。现在他知道永远不可能了。

不是说不在乎吗？原来都是骗人的。

青枣不想看他，直接闭上眼睛。佾君笑了笑，眸中带着泪光:“青枣，我知道你恨我，那就恨的更彻底一些吧，这样，至少你不会忘记我。即使是恨，我也要你生生世世都记得我！！”他缓缓抬起手。

青枣心里突然涌现出强烈的不安，猛地睁开眼睛，感觉到师父的身体轻微颤抖，刚一抬头，就见他的身体渐渐溃散，瞬间化作烟云，风一吹，消失无踪。

这是被强大的术法直接冲破灵魂，彻底烟消云散！

身体一松，青枣狠狠跌在地上，呼吸一滞，呆呆的睁着眼睛，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有风吹过，带着丝丝透入心窝的寒意，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突然间反应过来，原本有着师父温暖的怀抱，已经烟消云散。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骤然涌上心头，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似乎身体所有水分都被抽走，浑身乏力，身心冰冷彻骨，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胸口闷闷的，好似快要炸裂，疼痛直接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突然，她仰天大叫，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凄惨悲凉，回荡在云霄上，久久不曾消散。

八岁拜师，离愁山，十年相伴，她和他，亦师亦友，在青枣心里，师父就是她除了父母以外最亲近的人，他教她法术，教她琴棋书画，教她做人的道理。十二岁那年，双亲离世，对她打击不小，她将自己关在山洞中，半月没出门。师父就在她洞口弹清心曲，从太阳升起到月亮落下，十五个日日夜夜，从未间断。

等她终于想通，打开洞门，琴声戛然而止，师父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不管他表现得如何云淡风轻，眼中的关心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她突然感觉到心酸，眼泪扑簌簌落下，扑进他怀中，哭的像个小孩子。

“师父，如果有一天我离开离愁山，你会不会感到孤单？”这是她在得知自己成为天水门掌门时，满腔复杂心思的情况下问的。

“不会。因为你终究会回来，而为师会一直在此等你。”师父淡淡道。

当时她很感动，差点又一次涕泗横流。师父告诫她，修道之人，不可有大悲大喜。她赶紧控制好情绪。

不管她走多远，师父都一直待在离愁山，所以当离开时，她走得很坦然，面带微笑，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回去聆听师父的教诲。

可是现在呢？化作尘埃的师父还会在原地等她回去吗？她如果想回去，又该去何处找他？

师父师父，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徒儿好不好？你总说修道之人应该摒弃七情六欲，可为何离愁山到处都是情树，为何待她那么好？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他，可是如今，连师父都要离开她，为什么，为什么到最后，她在乎的人都要离开她？

“师父，师父……”

青枣近乎歇斯底里的哭喊，可那消散在风中的人已经听不见了，从今日起，直到永远。

她的眼神空洞麻木，望着虚空一片，失去所有焦点，真正是身如槁木，心如死灰。

“青枣，现在好了，所有人都死光了，只有你和我了。”佾君轻轻地笑了起来，快步走向她。

青枣恍若未闻，眼前出现的是师父最后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睛，他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这样离开了。她心中充满仇恨，恨佾君，更恨自己。

在他靠近之时，她不知从哪得来的力气，抓住灭魂剑，对着他的心口，狠狠刺去。

一剑穿心，鲜红滚烫的血喷的她满脸都是，原来妖魔之子的血也是红色的，她心想，身体软倒在地上。

天空中乌云密布，雷鸣电闪，狂风呜呜吹着，像怨妇在哭泣。

佾君眼中带着诧异，依旧保持着那个俯身的姿势，右手伸出，停在空气中，似要抓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口中不断有鲜血流下，他毫不理会，眼中最后一点光芒逐渐暗淡，最后完全消失，墨绿色的眼眸被灰白取代，脸色也由苍白转变成灰白，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却什么也说不出。

“我后悔了，”青枣面无表情的说，“后悔当初救你，如果可以，当时我应该亲手杀了你。”

这句话比任何兵器杀伤力都大，佾君感觉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心痛如绞。

“如果你能早点后悔那该……该有多好……”佾君喃喃细语，身子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右手撑在地上，左手握住剑柄，一点点拔出，伤口处血流如注。

“青枣，我知道你很恨我，你想杀我就杀吧，能死在你手上，对我来说，也是天大的幸事。”他剧烈的咳嗽，将剑递在她手中。

青枣没理他，自顾自的低语:“我错了，以为妖魔和人一样，有好有坏，事实证明，我错了，错的离谱，妖魔终究是妖魔，天生凶残，不管人类如何规劝，都改变不了他们的天性。”佾君身体剧烈颤抖，凝望着她苍白的脸，“不是的，不是的……”他辩解道，语言是那么苍白无力。

“我很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是我瞎了眼，看错人。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以后你只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将你千刀万剐，见一次杀一次，永生永世，不死不休！”她咬着嘴唇，用剑抵在地上，缓缓起身，朝着彩虹彼端走去。

“人生如梦，醒是梦，醉是梦，生是梦，死亦是梦。”青枣悲凉的声音被风轻轻吹散，纤瘦的身影完全被彩虹光芒遮掩。

佾君伸手想拉住她，不知为何，心中莫名胆怯，她终于还是走了，而他的心也随之离开，身体就像断线木偶，失去生命的活力。

乌云最后被风吹散，夕阳尚未完全落下，余光照耀在七星彩虹上，散发出七种耀眼璀璨的光芒。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红，像血一样，妖冶而凄美。

他错了吗？他只不过是想永远陪在她身边，如此而已。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可是为什么，结局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知道他永远失去她了。

佾君感觉到有些累了，躺在地上，在夕阳余晖中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