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2 / 2）

城内讲究“南虚北实，东贵西富”。北边是宫城和皇城所在，人口密集，官宅居多。而南部由于地处偏远，俗称“围外”，居民比较稀少。

尤其是城东北地区，因靠近皇宫大内，核心的入苑街更是王府云集；公主宅邸集中在紧挨着的崇仁街。再往外则是安仁街，云集的多是显赫的世家大族，翊善街和来庭街与之相邻。而位于皇城与东市间的平康街则是白丁居之。

此时正值破晓，整座城略显冷清。

而位于安仁街中心的卫国公府却是乱了整整一夜。

寻常进退有度的丫鬟小厮脸上俱是忐忑万分，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喜色。

世子夫人林氏院中候着百余人，西侧的厢房有丫鬟婆子不断进出，一盆盆热水端进去，又染红了端出来。

这情景已持续了整夜。

林氏已生三子，第四胎应当顺利，可谁知竟是折腾整夜也丝毫不见动静，众人脸上都不大好看，世子萧子源更是坐立难安。

天色渐渐明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院中。

这时，产房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高喊，紧接着就是稳婆欣喜的声音，隐约还有几声婴儿啼哭，众人神色皆是一松。

稳婆抱着襁褓出来，见阖府主子候在正房，自知世子夫人得夫家看重，忙入内贺喜道，“恭喜国公，恭喜夫人，恭喜诸位主子，是位千金。”

稳婆喜色难抑，卫国公府男丁众多，如今千盼万盼的娇客降生，厚赏定是少不了的。

果不其然，上首的萧国公神色一舒，接过孩子抱在怀中，中气十足的道，“赏！”

国公夫人唐氏在一旁笑道，“总算是全了一个好字！”

卫国公萧承业欢喜异常，当即便道，“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就叫淑慎吧。小名唤晨晨，也算合了这初升的太阳。”

候在廊下的一众奴才纷纷行礼贺喜谢赏，此时脸上才敢露出两分激动的神色来，心内不由得想到，托了大小姐的福。

萧氏嫡长女的出生不但轰动了萧家，在整个帝都也惊起了一层涟漪，三朝礼时皇后特意赐下如意锁添福添禄，又添了几分尊贵。

萧府富贵显赫，少不得作为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食客来作为京城最大的酒楼，自是汇聚了三教九流，往日鱼龙混杂的地方今日倒都只说起了一件事。

“听说世子夫人连夜产下千金，萧府门外预备布粥七日呢...”

“听闻皇后娘娘也赐下洗三礼...”

谈论之余不免惊叹，萧府不愧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一的望族，这降生的女公子定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才托生到这滔天的富贵中来！

但这时谁也料不到，就是这个生来就受尽瞩目的孩子，日后会带领这个庞大而显赫的萧氏家族，走向另一个巅峰。

*

春秋变换，四季更替，悄然间已数载矣。

萧淑慎自出生起便养在国公夫人院中，由卫国公亲自教导，三岁的时候搬到了慧淑阁独住。

慧淑阁建在萧府的北边，四面环着内府的活水湖，红砖绿瓦的宅院处处透出别致，就连院门也雕了精致的花。

此时正屋的门边候着两个神色恭敬的大丫鬟，身后跟着两个端着洗簌用品的女婢，一行人低垂着头，没有一点响动，规矩自是极好的。

屋内很快传来一阵摇铃声，候着的两个大丫鬟连忙推门进去，对着屏风行礼，恭声道：“请小姐安。”

原来这屋内的正是在慧淑阁坐卧起居的萧府嫡女萧淑慎。

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像是萧淑慎掀开锦被坐了起来，二人心中惴惴，面上却不显，只躬着身子不动。

“起吧。”这声音娇娇柔柔，似浸了蜜，真是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听得这一声吩咐，二人连忙上前挑开湘绣双凤挂帘，屋外候着的人也鱼贯而入，行动优雅，脚步声几不可闻。

萧淑慎微微抬起脚，也不阻止脚踏边跪着伺候穿绣鞋的两个婢子，只问道：“为何是莲花？前两日芍药新绣的双鱼戏水呢？”

听得她此问，满屋的人忙跪了下去。

先前进屋的另一个大丫鬟玉兰膝行两步上前答道：“回小姐，芍药年纪尚小，学艺不精，鱼目须得镶东珠，怕是做不好，奴婢做主将鞋送去了内绣房，想是已经送回来了。”

看似是小主子心血来潮间不不经意的一问，玉兰虽然应答妥当，手心还是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薄汗，只感到全身发软发虚，要不是跪着的膝盖还隐隐作痛，怕是立时就要昏了过去。

做主？一个奴才也敢做她的主？

萧淑慎心中冷笑，但她惯常不把这些小事放在眼里，也不欲多作纠缠，以免失了身份，便道：“且罢。梳洗吧。”

后面立刻就上来两个齐整的丫鬟虚扶她坐到铜镜前，端着洗簌用品的两个丫鬟退下后，另有三个丫鬟分别用朱红色的托盘捧着衣裳上前来。

玉兰手中染汗，也不敢上前伺候，只垂手站在一旁，海棠和另外两个大丫鬟茉莉、腊梅一起为她更衣。

萧家的这位嫡长小姐不过十二岁，却显现出于年纪不符的老成来，丫鬟托大犯了事也不见她露出什么情绪来，只神色从容的任由几个丫鬟伺候穿戴。

收拾齐整之后，只管带着海棠和四个小丫鬟往熙和院去给卫国公夫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