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花生奶酥 （下）（2 / 2）

唐棠也察觉出了方才那个问题的不妥，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可即便再来一回，她也不知道是否应该说她与霍睢不是旧识。

一番觥筹之后，护国山上的烟花放了许久。这是惯例，前朝即便已经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年节还是没少了这份热闹。

顾修宁是在长安长大的，过了二十二个年节，便看了二十二场烟花。可如今身在庚城，不论再怎么向北望，也只是黑夜无边，没有了夜空的绚丽。

他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果然每逢佳节倍思亲。

半月前那位姓孙的老农邀顾修宁在城南的酒馆一起过年节，于是大清早便叫他儿子往府上说了一回，下午又早早的候着，生怕怠慢了。

那酒馆原本晚上就不做生意了，顾修宁见几个去打酒的百姓走进去又被请了出来，很是诧异。

孙老农解释说问了刺史衙府的老爷，叫清了闲杂人等，说那是规矩。

顾修宁今日心中本来就不舒服，又听到府衙中人如此狐假虎威，声音中便带了些怒气：

“去把人请回来，在我这儿没那种规矩。”

庚城因为离安世妨的老家潮州很近，因而不论是李宪还是应崇川手下的探子隔三差五便会路过此处，方才几个被酒馆赶出去的百姓中便有一二，原本他们没想折返，只是瞧清楚了前面那是新到庚城的顾刺史后，几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走了进去。

三坛酒，两坛是高粱红，一坛是梨花酿。

一晚上喝得多吃得少，醉意上头，顾修宁扯住了孙家老二的手。

“他竟和郡主是青梅竹马……”

桌上几个人都喝得醉醺醺，只有定国公府上的探子在不远处耐心地听着。一句“郡主”入耳，探子心提了起来。他假意起身寻小二加了盘素炒糕，却是走到顾修宁身后，低声问了句，

“他……是谁？”

当朝皇帝还无子嗣，朝中能称得上是郡主的，便只有尚书令的夫人清河郡主一人。

传闻那位郡主自小体弱，极少出门，见过她的长安贵女寥寥无几，更何况是男子？那么究竟谁和这位郡主是青梅竹马？

顾修宁以为说这句话的是同一桌孙老农的儿子，便随口道：

“那当然是霍睢，那个大奸臣尚书令霍睢！”

想起从前城门口被打，长安外官道上那人的出言不逊，顾修宁又怒，又怨，又恨……他闷闷地灌了口酒，明明是寡淡无味，却偏说自己被辣红了眼。

人喝得多了，话也说不清楚。只是探子听到事关霍睢，自然要分辨得仔细些，即便是零零散散几个词，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可惜同一桌的探子不愿吃南边的炒糕，不然这个年节过得会更有滋味。

信鸽从庚城到长安需要五日，想想竟比应五小姐到得还要早。应崇川此时不知道日后会有什么意外之喜，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霍睢打着太极。

大殿外往高处走便能看到护国山，众人在观景台上站着等了一会儿，才听烟花声忽如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中炸开。

有人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叹。

“这般江山景色……”

生长在长安之人是不会这样说的，众人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却不想看到的竟是一抹明黄的衣袍。

陛下？或是姜皇后？

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李宪转头无声地巡视了一圈，最后却停在了唐棠的身上，发现她正在仰头去吃霍睢手上那块花生奶酥糖，她笑着，霍睢为她擦了擦鼻尖。

二人在这观景台中竟有几分格格不入……

他今日一直没有去看唐棠，如今却后悔刚才看上那一眼。

五年前那般伤心欲绝，赐婚时又那般斩钉截铁，因而之前听说霍睢为了讨唐棠开心将府邸改成了郡主府时，他也不信唐棠会原谅霍睢。

她曾说，死也不嫁给害她全家的仇人。

李宪苦笑了声。

也好，你不曾嫁给我……

朝臣皇亲一干人被陛下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如今哪敢再看，只好纷纷硬着头皮应和起来，使出平生所学将“这般江山景色”赞咏了一番。

姜皇后却拉住了李宪的手，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你看这些人，都在学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