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披春寒（1 / 2）

青妩睡到半夜，隐约听得丧钟哀鸣，大片大片的哀戚涌上心头，如浪扑石，让人心悸。

她惊出一身虚汗，呆呆望着月色斜射入户，缓了许久，才发觉只是大梦一场。探手摸了摸身侧的被褥，却已空荡荡的不见人形。青妩顿时慌了神，匆匆趿上棉鞋，在院里四处张望找寻，良久无果，便瘫坐在石阶上，喘着气儿哭出声来。

金娘一介女流，从未有过夜出的习惯，更未曾在深夜离开过女儿。

夜色寒凉如井下之水，月盘儿浸在水里，荧荧如镜，映了她一身淡薄光华。

直到天边熹光渐染，青妩才失落落回到房中，疲惫不堪地躺倒在床，手脚皆已凉透了，钻进被里也忍不住瑟瑟发抖。泪痕尚未干尽，嫩颊上似添了两弯近似枯涸的河道。

她忍住抽噎，任由百种设想在心头暗自交杂，小女孩儿甚至觉着，娘亲若再不出现，以后便再也不得相见了。难道娘亲也如隔壁家的猫儿一般消失不见了吗？她满心揣着疑惑，只觉身子慢慢地发起热来，嗓子也变得干痛难忍。

她梦见母亲用波折的调，给她唱荒寂土地上流传千古的曲，唱那连天大漠，唱那风沙呼啸，唱那英勇儿郎，她溺在这异语柔腔里，舍不得醒转过来。

意识正迷糊时，有人伸掌探了探前额，唇上湿润润的，似沾了点儿凉水，青妩再睁眼时，周围早已人非物换，一位身着青衫的双鬟少女侧身跪着，正拧了帕子将其置于她额间。

她想开口询问一二，出声却低沉嘶哑，难教人听个明白。

“小姐醒了，大夫进来吧。”双鬟少女见她转醒，行至门旁，轻轻叩了几声。

青妩细看她步态，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沉稳持重，对周遭的一切便越发好奇了。

——————————————

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更何况，你我生来便存着云泥之别。

有些道理，她早该懂的。悟得太晚，只能付尽余生作赔。

少时只觉日月长，谁知一恍而过十二年，此时隔桌默然相对，才知旧日韶光早已在烟火琐事中消散殆尽，触不到曾经炽热。

这里是两人年青时的相会之所，殷嗣尧讶于金娘半夜只身前来，忙脱了外衫披在她肩上。回屋斟了茶，一面递与她，一面在灯下细细瞧她眉眼，烛火蓦然跳动，照见眼角淡纹，他移开目光，心想，她终是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