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英（7）（1 / 2）

“但是那样很肮脏，还会害到别人，如果我爸妈在天上看到的话，一定会恨死我的。”

叶阳回想之前在北京发生过的一切，还有他告诉自己那个零碎不完整的故事，说：“那个人，说喜欢你的人，是江子卓吗？”

“是的。”王淮深深吸口气，微微蜷缩起双脚，手下意识抓紧被子。“可是我那时候只是在利用他，我像个暴发户在肆意消费他对我的照顾关怀，害他走上歧途，还差点…让爸爸妈妈在天堂为我流泪。”

叶阳越听越觉得奇怪，江子卓照顾他，怎么反是他害了江子卓？跟他已经去世的父母又有什么关系？这根本说不过去。他在北京被江子然打伤、回a市故意跟叶阳保持距离、见到边杰害怕得找个角落躲起来……种种事迹都在说明，王淮的观念在某个地方被扭曲了，他就像一架本来可以一飞冲天的机械，可是因为有一根螺丝松动，还没起飞就散了架。

这不是抑郁症那么简单，故不是阿米替林可以治愈的，这颗不知是人为还是自然外界因素松动的“螺丝”，一直到现在还在影响王淮的生活，甚至更可怕，如果再次碰到触动这颗“螺丝”松动的人，这架器械有可能在瞬间化为靡粉，或许下次他就不是找个角落躲起来，有可能会站在高楼楼顶朝他微笑，也有可能拿把刀抹脖子……

叶阳坐了起来，被子从他肩膀滑落，王淮茫然地看着他，叶阳往他那边挪了挪，躺下。单人床本就不大，两人靠得几近，体温混在一起升高，呼吸交错。

王淮眼睛从没有离开过他，这种感觉真好，他不想躲开，甚至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

近些，再近些啊。

为什么要停下来……

叶阳柔声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你害了江子卓？还有叔叔阿姨，你怎么就断定他们会恨你？”

“因为我……”王淮突然顿住，喉咙被人进紧紧扼住般，甚至让他产生了窒息般的错觉。

“你的好朋友可怜你照顾你，这都是因为你现在孤身一人，他才会对你这么好，你把朋友的这份真情当成什么？你要因为自己一厢情愿，把他变成这世间最容易被纵叛亲离的那一类人吗？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是谁在按着他的手，动弹不得。

“你现在是因为家人去世才能得到他额外的关心，你想想看，这是对的吗？没有人会因为你痛苦才爱上你，但是你，却因为他为你难过，想表现得更加可怜来留住他，想把他变成和你一样被人冷眼指点的同性恋。”

头很疼。

“你看看现在的自己，你的父母，会在天堂为你流泪的啊，亵渎好友的关照，辜负父母的嘱托，啧啧，同性恋…真是肮脏。”

“王淮……”

叶阳着急地又喊了一声：“王淮。”

王淮过了好一会，颤声说：“我不记得了。我……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我不是……”说完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双手紧紧抓着双肩，一个婴儿躺在母亲肚子里的姿势，拒绝一切伤害的防备姿态，

是谁在耳边低吟，引诱迷途的羔羊脱离羊群，任由屠夫宰割。

“冷静一点，王淮。”叶阳大惊，下意识就像抱他，但是他手刚碰到王淮，王淮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哆嗦，紧绷的身体往后躲，他本就睡在床沿，这一躲，竟重重摔在地上！

王淮一声闷哼在叶阳心里炸雷一般，他马上起身下床。王淮一直紧紧抓着被子，白色的被单也掉了下去，现已裹在他单薄的身上，像只无助的流浪猫。

月光如银，透过微风拂起窗帘的间隙洒进房内，好似恶魔的触爪撕开黑暗，冷眼看着渺小的人类自我满足地演着小丑的戏码。

“起来，摔着没有？”叶阳滚下床，蹲在他身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王淮，起来我看看，别这样。”

王淮陷入自己世界中，根本没听到叶阳的话，只是迷茫地重复说道：“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不是的，我不是…”

“好了，没人说你是同性恋，你起来，起来好不好？”叶阳心急如焚，又不敢把他打横抱起来，他害怕，这样的王淮真的脆弱到碰一下都会碎掉。

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突然变得抗拒任何人接触，叶阳只是觉得无力得很，他不知道这种事还要上演多少次，面对这样的王淮，他真的无从下手，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正直青春的大学生的观念扭曲如次——把别人的关怀当成利刃，凭空虚构出被已故之人怨恨的想法。

他对王淮了解还是太少了，少到现在，连看着他这么痛苦都素手无策。

他或许……该带他去看真正的心理医生。

不。

叶阳伸手把他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揽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如果你连我都抵触的话，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王淮跟条不慎跃上岸的鱼般剧烈颤抖，他没有哭，好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用更加卑微的语气乞求说着：“我不要见到边荀，我不要看到他，叶阳，我们回家好不好？我出去打工，我给你和叔赚生活费，你继续读书，你让我回家，行不行？”

“别怕，我在这里。”叶阳回答他的是更温柔的话语：“别怕……你再叫叫我的名字，王淮，你叫叶阳，你叫我，我在这里。”

王淮剧烈地摇着头，咬紧牙关，再不肯说任何一个字。

就在这时，放在桌子下上的王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叶阳现在根本顾不上其他，王淮的抑郁症来得突然，而且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激烈，这节骨眼根本没分神去管别的事，但手机偏偏一直响着，不死不休的架势。

“王淮。”叶阳喊他，“你……好点了吗？”

叶阳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地说，时间过去很久，久到叶阳都放弃了，王淮又突然说：”叶阳。”

叶阳：“我在这里。”

“叶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