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劲（1 / 1）

袁驿是初一那年发现自己可能与别的男生不同的。

十三四岁的男孩生活总是围绕着动漫游戏和隔壁班班花，在私下里挤眉弄眼地传阅新弄到手的“教学影片”，里面的女孩子夸张的身材把这些半大小伙子看的面红耳赤。袁驿也跟着看过几次，在周末跟同学躲在昏暗的房间里看过几张卡碟的录像带，跟同桌在自习课上头对头的藏在课桌下翻过借来漫画书。

可是袁驿总是兴趣不大。漫画书上泪水涟涟的女主角让袁驿觉得乏味，反而是同桌从书桌里抬起头时通红的眼角和泛红的耳尖让袁驿乱了呼吸。

他试着强迫自己的目光去盯那书页，可是他越是想要集中注意力越是无法自控，同桌近在咫尺的与自己相交的呼吸，仿佛一只小虫子，从自己的耳朵里，钻进了大脑，又游进了心里。于是袁驿整个人像被虫子咬了一样浑身发痒，整个人像剧烈的打起百子来。他不由自主的盯着同桌翻书的手指，觉得那手指异常的白皙好看，每当它翻过一页，那撵书的动作就似撵在他心上了一样，鬼使神差一样，袁驿抬手握住了这把手指。

“袁驿？”猛地回神，对上同桌诧异的眼神，袁驿觉得那一瞬间，同桌的眼神像X光一样要把他照透，照出他方才内心不知所措的意乱神迷。袁驿一把撒开同桌的手，留一句“我去趟卫生间”，逃也似的站起身奔出教室。

袁驿猛泼乐把水在脸上，胡乱用手揉一通，就这么直起腰站在卫生间洗手台的镜子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滴水的脸。这一刻心里那些莫名其妙旖旎的心思已经烟消云散，但袁驿的内心并不平静。这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周围的同学们里没有这样的。他心里模模糊糊有个答案在飘荡，可袁驿不敢去想，他赌气一样用袖口狠狠的擦了擦脸上的水滴，拽拽衣服下摆狠跺了两下脚，就这么走出了卫生间，径直回到了座位上。

同桌已经收好了漫画书，看见袁驿回来，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接着继续埋头写英语试卷。袁驿看他没有注意刚刚自己的异常，心里松了一口气，也拿出一本数学习题册开始写。但今天的学习效率着实有点低，袁驿心里有事，一页纸10条选择题，袁驿涂涂改改写了半堂课才答完，结果翻过答案一对，错了一大半。看了看时间还有10分钟下课，他干脆撂了笔伏在桌子上，把头整个埋在了胳膊间，就这么闭目养神起来。

闭着眼睛也不能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袁驿的念头一会儿转到做错的选择题，一会儿转到同桌发红的眼角，一会儿又转到刚刚看的那本已经被翻旧了的漫画书，终于趴不住了，猛地抬起头，却撞上了同桌盯着自己的目光。

同桌以一个很端正的姿势坐着，腰杆笔直，双手略微闲散的撑在桌沿，头却微微转向袁驿，连带着脖子扭成一个别扭的角度，目光低垂，像是一直在盯着袁驿的头顶发呆。袁驿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盯着自己看，因为自己内心那点波动，他越发觉得同桌的目光隐含深意如有实质，他害怕被他看出点什么来，心里越慌张面上越镇定，“那个...”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可以，袁驿清了清嗓子再开口，“那个刚刚的书借我带回家看看？”说完，还学着其他同学那样促狭的一笑，仿佛两个人心照不宣。

同桌在袁驿抬起头的瞬间就收回了目光，现在像不敢再看他似的，低垂着头不知道盯着桌子的哪一点。听完袁驿的话，他极快的抬头撇了一眼袁驿，又低下了头，从书桌里翻出了漫画书，往袁驿那边一递：“给！”之后也再不说话。

怪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放学，袁驿把那本漫画包，在铃声打响的那一刻冲出了教室，一路火急火燎的奔回了家。到了家门口，想起来今天周一，轮到老袁带晚自习，要十点才能到家。于是收起刚掏出的家门钥匙，转身敲开了隔壁的门。

袁驿这几年已经习惯了在两家之间乱蹿。

许芳茹近年来身体不好。去年查出了乳腺癌，还好发现的早及时去医院开掉了，虽然现在身体已经康复，肖锋还是坚持让她办了内退，现在她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家庭妇女。肖谨言现在正是高三，成绩异常的好，上的是市里最好的外国语高中，每天晚自习要上到十点钟，肖锋这段时间在竞争年级组长，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许芳茹苦于自己做一桌子菜没人欣赏，因此常常要把袁驿留在家里陪自己吃饭。一来二去的袁驿简直已经快把肖谨言家当自己家一样，

今天晚饭有袁驿爱吃胡萝卜炖牛腩，他一口气把自己吃的动不了的才停了筷子，还被许芳茹笑说是小猪的胃口，小猴子的身材，怎么吃这么多也不长肉呢。袁驿做一个鬼脸，辩解道：”我这是长身体呢，阿姨你没看我这个月比上个月高了不少吗？”

听到这话许芳茹乐了，连连说：“嗯，是长高不少！比你哥只矮一个头了！那你这还得加油吃！再吃两头大象估计就只差半个头了！”

袁驿听许芳茹打趣自己也不生气，照样乐呵呵的，在厨房里边帮许芳茹洗碗边说：“我才不跟肖谨言比！我还小呢！”

袁驿洗碗异常麻利，洗到最后一个时突然想起来，伸长了脖子问在客厅抹桌子的许芳茹：“许姨，我怎么好久没看见肖谨言了？上个周末也没见他。”

“他这两天去中科大参加考试去了，应该今天就回来了。”许芳茹把抹完桌子的抹布拿到厨房里洗，边洗边笑他：“这会儿肖谨言来肖谨言去的，怎么到他面前倒像是个见了猫的小老鼠？”

“嘿嘿，我这叫宁曲不折！”袁驿满嘴的跑火车，脸上笑得开阔，许芳茹看着袁驿明朗的笑容，不由得也跟着弯了嘴角：“胡说八道的，你哥他对你多好，让你说的好像虐待你似的。”

说笑归说笑，许芳茹内心却感叹，现在的袁驿活泼开朗，跟五六岁那会儿的差别简直是一天一地。这么多年相处出来的情感是很浓厚的，许芳茹真心实意的希望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好，以前她还会觉得这孩子偶尔心事重重不是很开心的样子，现在看着这张一扫阴霾的脸，她也放心了起来。

袁驿洗完碗准备回家，被许芳茹叫住了：“今晚就睡这儿吧？刚你不是还念叨你哥呢吗？前两天他也说好久没看见你了，今天他回来，你两一起睡，回头我跟你爸说一声就行。”

袁驿站在那里甩甩手想了一想，自从自己上初中以来确实好久没跟肖谨言一起睡了，又想到今天缠绕了自己一晚上的烦恼，他特别想跟肖谨言诉说一下，于是同意了，转头到沙发上抱起自己烫手山芋一般的书包钻进了肖谨言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