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这是林念不知道多少次从楼上滚下来了。

怕外婆他们等他吃饭着急，他就想早点下来，《海绵宝宝》刚好广告，他吃完上楼说不定下一集还没开始呢。下楼下得急，没仔细，就踩空了，从楼梯上滚下来。

在滚下来的地方缓冲一会儿，走到自己经常待的楼梯门后面，6岁的小林念嘴一瘪眼泪夺眶而出，使劲憋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抽搭搭地吸着鼻子。乡下外婆家的房子有很高很高的楼梯，楼上和楼下都有电视机，阿姨生的弟弟喜欢楼下的电视机，要抢电视，抢不过彼此，会打架，不管原因是不是自己不对，外婆他们都会骂自己。所以他宁可爬到楼上，安安静静地看，不用理会讨人厌弟弟。

外婆家的房子是两层的小洋房，需要到楼上房间睡觉，上楼的时候，他们总让自己爬上去，但弟弟却可以被外公外婆哄着亲着抱上去。

他经常没踩准或者没扶稳滚下楼梯，外婆有时会放下弟弟，把他扶起来，在他哭之前让他憋住，告诉他仿佛也在告诉自己：“小孩子骨头软，摔不死的。”然后继续抱着自己宝贝孙子上楼，头也不回。

他在楼梯下的门背后，捂着自己的头，两只大眼睛红红的，轻轻地告诉自己：“囡囡乖啊，不痛不痛”。妈妈是叫自己囡囡的，所以他也学着叫自己囡囡，这样仿佛妈妈还在自己的身边一样，他不知道妈妈去哪了，他相信妈妈会回来找他的！他可是她的囡囡啊！

“林念！吃饭了！再不来你别吃了！”外婆在客厅里大声吼道，“个死小孩，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他听到外婆说他了，他想跟外婆说他可乖了啊，幼儿园的五角星他天天都有，可是每次还没走到家就被弟弟弄没了。他哭了，外婆就会说他一点都不乖，弟弟玩玩怎么了。

小林念蹲在门后面，脚麻了，他抬起自己麻得不行的那只脚，小心翼翼地挪动。林念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泪水，一抽一抽地忍住不哭，没人会哄他的，外婆可能还会骂他。

他慢慢地走了出来，外婆瞪了他一眼，看着他通红的双眼，问：“干嘛哭？”

他用力地扯出一个微笑：“刚才在电视里看到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吵架了，太难受啦外婆……”

“快吃饭，少看电视。”外婆不耐烦地打断。被外婆抱着的弟弟朝他吐了吐舌头“爱哭鬼，丑八怪林念。”

“我才不丑呢。”小林念昨天还收到隔壁中5班小女孩送的糖果夸他好看，但他还没吃到糖果就被弟弟抢走了，他想拿回来，被外公看到，说他，这么大了，不能让着弟弟啊？“可是我只比弟弟大一岁啊，为什么每次外公外婆都要让我让着弟弟，那感觉我比弟弟大一百岁一样。”但这句话他只能在自己小小的脑袋里想想，说出来会被骂的。

“你还吃不吃了？”外公看他在发呆说，“你现在不吃，等等没东西吃。”

林念低着头坐到椅子上，他太矮了，勺子端不到菜，他看了看正在抱着弟弟给他喂饭的外婆，再看了看喝酒的外公。面前的水蒸蛋挺好吃的！他安慰自己，他都6岁了是个小大人了，他可以自己吃饭，在幼儿园他也是自己吃的，他才不需要喂呢。虽然这样想，怎么小眼睛又要下雨啦？

对面的外公发现他眼睛更红了，“啧”了一样。

林念吓了一跳，赶快用勺子吃饭。吃完饭，他没有看成电视，停电了。昨天有个爷爷来村里挨个挨户通知，那时候外婆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外婆和外公带宝贝孙子出去买吃的，没叫他。他们回来，弟弟不情不愿地给了他一点点巧克力，他开心死了。现在弟弟哭喊着电视突然黑了的时候他想起来了。

乘着外婆还没骂村之前，他告诉外婆，停电了，关于有爷爷通知这件事，他没告诉外婆，他不想被打。

晚上，一家子人在楼下点蜡烛等电来，他和弟弟分别在楼下躺椅上睡着了，外婆把他叫醒，却好声好气地轻轻拍打弟弟，让他睡得更熟，再抱上楼，他只能自己上楼，外公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抱熟睡的他上去。

他战战兢兢地上楼，拿上一根蜡烛，小心地不让蜡油滴到手上。

这根蜡烛，是他现在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