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 / 2）

她还不是完全昏迷，虽然距离昏迷只有一线之差，可偏偏每次要倒下来了，她也就会有一瞬清醒。困得失去意识，困得说不出话，她只是乖乖坐直了，然后继续折腾自己的脖子。

夏行谦坐得不动如山，看似极其安稳。但他心里有个有点怪异的念头，为什么现实里没一个按头小分队呢。

他侧过脸去，看女孩儿的发顶，她那两缕呆毛仍旧翘着，在列车的行进中晃晃悠悠。

他想法模模糊糊的，自己都有点捉摸不透。总之就是很突然地，心情受到了影响。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明明好像是自己先动的手。

——可她又凭什么倒在他肩上呢。

也难得他有今天。

倒数第三站，停车报站，宋延嘉惊醒了。

在脑袋狠狠往下一砸的时候。

这场面太过惊险，夏行谦手都伸了一半，结果看她猛地一拍自己大腿，突然就坐直了身子。

夏先生沉默地收手，假装自己不听不看不知道。

宋延嘉那厢仿佛也无事发生，这清醒之后第一反应，先是捧住了自己表情睡僵的脸。

然后，她可能是习惯性动作，顺手就是一搓。

搓了一半，住了手。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把手放了下来。

夏先生面不改色，心里无可避免地叹了口气。她确实是清醒了，都想得起来自己化过妆了。

“我可真是太困了。”小姑娘转过脸来，对着夏行谦，为自己唏嘘感慨，“睡觉真的重要。您晚上好好睡。”

她音量不高，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倦意，语气听着还颇为诚恳。不太清醒的眼眸里朦朦胧胧，像故城清早轻淡的雾。

夏行谦忍俊不禁：“好。”

然后网瘾少女摸出了手机，赶在下车前最后冲浪。

……然后，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奇诡了。

下车的时候宋延嘉整个人宛若是呆傻的状态，夏行谦问了两声，她才终于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艰难开口：“突然……突然加场……”

这个阅读理解真的有点难，可供参考的上下文太少。无奈宋延嘉处于语无伦次的状态，最后只得举起手机给他看。

夏行谦懂了，是演唱会加场。

还是暑假，还在洪城。

洪城虽然是省会，但地理位置实在算不得好，中部十八线小城市，最适合安居乐业修仙养老，巡演能来一次实属难得。

说出“宋小姐有兴趣带我一同去看吗”这句话的时候，夏行谦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

宋延嘉显然是想都不敢想会有这种事发生：“您……八月中旬……”

夏行谦深沉颔首：“嗯。会回去。”

他略微停顿，又做补充：“倒也不强求，我只是感兴趣。”

他们一同走出捷运站，台北的街道上吹着柔和的风，到傍晚了，稍有些凉了。

“我……我准备买内场最前排耶……”宋延嘉小心试探。

“可以。”夏行谦最不缺的大抵就是钱。

但小姑娘再一次出乎他意料了。

“嗯……”宋延嘉不觉皱起了眉，迎着风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做哲学的思辨。

“您确定想去喔？”她再次确认。

夏行谦点头。即使鬼迷心窍，也要对自己的想法负责到底。

“好嘞。”宋延嘉也点了点头，“后天抢票。您安心等着，这一场我请。”

夏行谦愣住：“……嗯？”

他们正走到马路中间，抬头见绿灯快要变红，小姑娘忽然跑了两步，领先站在了人行道上。

她回身来看他，手背在身后，朝他稍稍偏头，微微笑着。

“我请您！”

语气颇有些像某部电影里那一句知名的“我养你啊”。

夏行谦不紧不慢地踩上石阶，灯红了。

他定了定心神：“好。”

再走两步路，下一个路口，转进去就是旅店，夏行谦记得宋延嘉先前给他发的定位，抬头间很快找到了青旅的招牌。

“我就送你到这里？”他语气有几分不确定。

“这里就好啦。”宋延嘉是真的雀跃，行走间随时有蹦起来的趋势。但估计是到了门口，怕被熟人撞见、得到礼貌注视，她又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收了收脚步，她抬头来看他：“您回去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补觉喔？”

夏行谦哑然失笑：“好。”

说是说“送到这里”，结果到底是直接走到了大门口，门里径直是两部电梯。

宋延嘉踩上台阶，回头来看他，这回倒不用抬头了，反而是居高临下。

夏行谦停步，配合着微抬了视线：“祝你接下来几天也玩得开心。”

她认认真真地点了一下头。

他们俩就这么相对站了一会儿，夏行谦忽然失笑：“上去吧。”

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结果还是这么相对站着。

夏行谦耐心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她眼神转了好几处地方，眉头微微蹙着，好像在想着什么。

然后她突然跳下台阶，小步跑到他身前，上身微微前倾，仰起脸来看他。

“我可以——”她视线闪躲了一下，从他脸上移开，落在了不知道哪一栋楼房上边。

“我可以……抱您一下吗？”

夏行谦怔了一怔。

条件发射冒出来的疑惑的语气词刚进了鼻音，愣是给他打断，变成了一声温和的“好”。

他迟疑了一下，抬起手臂。

这个动作，对他来说，真的太陌生了。

并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一头扎进他怀里，宋延嘉只是轻轻地靠过来。她也不曾伸手环住他，只是捏住了他外面这一件衬衫的衣摆。

小姑娘身量不算太高，差不多到他肩膀，他下意识地微微弯腰，她肩头于是抵在他身上。

他犹豫片刻，稍稍收手，手掌落在小姑娘肩背上。

轻轻拍了一拍。

肩膀靠着肩膀，其实也只是这样而已。

“谢谢你！”她小声说，藏在上扬的尾音里的大抵是美滋滋的心情。

她忘了用敬语。

夏行谦也忘了做表情管理。

他想自己这时候脸上或许有点木，但好在小姑娘并不会看到。明明只是这样一个点到即止的拥抱，他心里却好像有点新奇和有趣之外的感受浮出水面了。

他嗓子眼好像紧了一紧，开口时的声调和他理想的高度不太一致。

“也谢谢你。”他低声道。

轻轻的。

好像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