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棘花之四（2 / 2）

乡村，看了千万年的日月星辰和大海，它变得简约和温柔。这简约，是它侧目过太多铁马金戈的风云变幻，太多的大江东去，淘尽千古春秋梦，而后从这些繁复中沉淀出的宁静；这温柔，是它阅读了盘古开天以来，那一页页遗留着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竹笺上哭泣而来。它开始了对一切贴近它的生灵柔软和温暖。乡村把斧头上的汗渍擦干，把荆棘砍倒，用锄头松开土壤，让自己松软的怀长出任何一种果实和粮食，来抚慰饥饿的瘦弱或过剩的肥胖。

在乡村里观望时，阿夏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喜悦和诗歌。

她从二姨的院子里，走出来。她喜欢，在二姨家 ，自由自在的走出一座房子，去散步或者观望一棵树的姿态。

院子之外，总是可以随处看见一棵种子从土地冒芽出来到迎风长大成绿叶的过程；可以看见一棵树的四季枯荣，以及草地上羊群的跳跃，一种生命力量的见证；可以看见白鹤在水田里划过一条水波荡漾的痕迹。目光所及之处，就容易从视线里穿过去触碰更深的呼吸。

还可以靠在干草跺上，辽想经年累月，和时间的远方。

稻草、青砖、碧瓦、白墙，简简单单组合在一起，组成了简约而不简单的乡村。在乡村空间，通过一叶草和一颗果实，你定能感受到一番别样的时光。每一颗果实都有它的去向，都有它的生命体验，它和一个味觉试探契合时的合二为一的愉悦，一颗果实也同样有着它的灿烂光辉。

盛夏之日，二姨会泡上一壶老鹰茶，摇着蒲扇，望着小溪流水，碧荷含苞待放，呼吸着田园中农作物的清香气息。

阿夏 ，会联想二姨年轻时的模样，是不是和她一样，去聆听星星与树影耳语，在叶子听见花开时，在风看见了种子的饱满时，会看见大地和宇宙变成了一座神奇的宫殿。宫殿里有比万神祈祷里更奇特的绮丽景像。

如果冬天到了，家里会有一炉一直持续着旺盛的木炭火，火里会时不时埋一些红薯，大家围坐时，冒油的烤红薯就滚滚滚烫烫的出炉了。

二姨同阿夏说：

“村长前几日来家里了。他说，现在村里会支持大家搞特色种植，如果有想法的，可以去登记。”

阿夏最初设想她的农场，是因为之前发生的一些事儿。

阿夏在冬天生了一场病头晕目眩虚脱极了。生病期间家里有老鼠进来，她好不容易处理掉老鼠，费了好大力气把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东西全部消毒打扫了，结果，没过十天一只老鼠又来了家里。阿夏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拿着棍子把老鼠赶了出去，有些虚弱的她放弃了打扫。洁癖强迫的余毒再次袭来，她打电话给宇，她向宇哭诉说她害怕住在房子里，她怕一个人住，她不想也没有力气再打扫，她觉得屋子里到处都有老鼠。她足足抽泣着说了半小时，但宇没说什么就挂了。

后来宇说，他有新的女朋友了 。他对阿夏说：虽然这样我们还是亲人！

再后来，宇打电话给阿夏说，他和新女朋友分手了。又认识了别人，两个人不错快结婚了。

在一个晚上宇又打电话来，他说他忘不掉阿夏最爱的人是阿夏。

阿夏说：“那你能来陪我去一个还没开业的广场画墙绘吗？我站在四五米的架子上很害怕，你来帮我扶住架子，我心里就不会那么紧张。”

宇没有来。

阿夏，一个人由最初的紧张恐高，到爬上爬下自如的移动架子，再爬上去，站在前胸后背无支撑的铁架上，有些漂浮空中的状态里完成了庞大的墙绘。她客服了恐高，由此真正明白了，许多事情，必须自己面对，无人分担和陪伴。

阿夏去二姨家前夕，已好几年不见的宇再次打电话来，说：“阿夏，你以前有没有一丝的爱过我？”

阿夏笑笑：“有吧，就是以前在出租公寓，当我看见你提着菜从楼下的路上回来时。”

宇说：“阿夏我想和你结婚，我们结婚吧！”

阿夏笑了，“能不能不要把我当备胎？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对我。”

宇说：“我得了胃溃疡和很重的肠炎……我想和你在一起过余生。”

阿夏沉默了许久，说：“你的身体是可以治疗康复的，这个核心问题是你不要像以前喝那么多酒和抽烟。至于你和我，对不起，你其实早就放弃我了。对不对？”

阿夏，想哭，却哭不出来。

你若病得太久，你会看见你周遭世界的某种倾斜，你也将会与这个倾斜互相放弃。

阿夏给宇转去一万元钱，其中包含着阿夏对他之前短暂照顾她两月的感激之意。

阿夏，变卖了她的房子，来到二姨的乡村。

开始了她的农场。

薇薇也从北京来到她的身边，和她一起在农场忙碌。阿夏得知薇薇其实早已在孩子三岁时就离婚。她很坚强独立的养着孩子，陪伴他成长。许多年过去，孩子也渐渐长大。来到农场的薇薇会给阿夏做很多美味佳肴，每次卤肉和制作烤鸭的香味，让阿夏领略到生活的平淡之中美食带来的平凡又浓烈的乐趣

。她们一起喝农场葡萄酿造的葡萄酒，一起聊天也偶有伴着小吵架，一起在网络上看电影，一起在农场的夕阳里散步。

农场在不同季节里 ，有开车前来

看花和采摘的游人。人们在蓝莓和覆盆子的芳香浓郁的果汁里陶醉。

欢呼雀跃的薰衣草和密集思念的勿忘我，在彩霞之下吐露着壮观。

硕大的蜂蜜桔用足够饱和的色彩昭示着太阳和土地的一次次胜利合作。

经过阿夏和农科院老师的精心培育，从北方迁徙而来的沙棘花成为农场主角。

喜光的沙棘从在沟谷、陡坡、滩地、砒砂岩里早就安排好自己的信念，耐干旱、耐贫瘠、抗寒冷、抗干旱、抗盐碱。沙棘把自己的根系塑造得史无前例的发达，从任何一种恶劣的环境中活下去，就必须得靠自己深深地扎根于地下才有可能获得足够的水分和养分。

农科院的董师傅跟阿夏在地里说：“沙棘，早已经超越了植物的范畴，它全身是宝的璀璨夺目的价值就是它根系的力量。我们人类也有根，人类之所以能够生存到现在就是因为人类也同样的优秀。但是却没有沙棘纯粹。

沙棘旁还有一处草屋名宿。名宿的木头牌上写着一排字：

沙棘从戈壁而来，能够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保持旺盛的生长姿态，就是因为其体内含有近200种营养成分和生物活性物质，并且这些物质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比例存在于沙棘体内。如果人类体内的营养元素也能够以这样完美的比例存在的话，那么人类基本上就不会存在疾病的困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