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彼岸花(七)(2 / 2)
三个人在江城的夏夜,忽而高谈阔轮忽而低语细语,又哭又笑,聊到午夜凌晨。
大家提议散场,陆续洗浴完准备休息。酒精还没完全散去。之兮洗漱完了,小旭帮她吹了头发,小旭去洗漱时,头一次在之兮面前展露她的黑色内衣,之兮说挺好看很性感。小旭扑哧笑着做了一个模特的架势。她从来对之兮裸睡都保持排斥,之兮说关着门呢!她说那也不行,之兮说好吧,入乡随俗。今儿个,小旭能这么释放自己,实属不易。
紫星躺在小旭怀里,妈妈耐心给她
吹头发。这情景切切实实回归了一个女儿和母亲的眷恋和温馨,即便成长和守护之间有无数的栅栏,这温情也总是会从土壤里长出来攀沿在栅栏上,枝繁叶茂,葳蕤葱茏。如同紫星所说,血缘亲情永垂不朽。
小旭躺在床上,给之兮讲她父母年迈体弱;她母亲和婆婆从前的不愉快摩擦; 她也好感谢女儿,是女儿让她为母则刚;讲她每次想到她的母亲就会一阵阵隐痛,她母亲从年轻开始便在婚姻里低到尘埃,忍气吞声,含辛茹苦,一切怨恨委屈无处消化开解,念恨在身心里盘根错节,缠绕虬扎,杀伤了本该郁郁葱葱的自己,最后成了一颗推向老年痴呆的毒刺;讲她和先生AA制负责家庭的开支,各自常分别去探视自己的父母……
她们在家常里和江城一起睡去。
第二天,之兮看着小旭在家里填写单位的党员开会党小组会议的议要,与税务工作人员打电话谈论采石场单位一个是否补税的工作问题。
小旭告诉之兮,她有时去单位有时外勤有时在家办公,单位科室的年轻上司挺友好,所以工作时间可以灵活变动,相对自由。虽然多年以来她在工作轨道上按部就班从来不去想太多职位升迁,但能这样弹性处理工作时间也很满足了。然后讲到单位随着环境法的规范,明年就会拆散,拆散重组会何去何从,到时再说未来吧!
之兮看着,小旭在生活里扎扎实实的承担着日子,在一地鸡毛中浩浩荡荡活着的样子,竟有说不出来的感慨。
万千人,都是这样,握紧拳头,砥砺岁月,成为热气蒸腾的城市、成为车水马龙里一页鲜活跳荡、平凡又辉煌的记录,汇成川流不息从不落幕的岁月音阶、音律里一个音符。
之兮感慨,生活之于人,就像空气之于呼吸,为生命所不能缺席,却又不断氧化着生命,累积着自由基,获得生的技巧又失去生之初的灵性。
之兮感慨,生命走到一定年纪是不是必须要具有适度的不单纯?需要一点成熟世故?那么,什么样的技巧?什么样的娴熟,才能显得对世界有足够的真诚度?
同时之兮感慨,自己也是一个“病人”。病人的世界是倾斜的,有着固执、偏执、尖刻,看这世界也是病的。但同时,因为纯粹、不寰转,被绝望、被抛弃、被冷漠、也看到了世界最真实蚀骨的病。
两三天后,之兮说她想走了,小旭说,多待几天,之兮说不适应气候,身体有些肿,紫星捏捏她的腿,说自己也不适应江城的气候,想回北方学校。
之兮听小旭挽留,决定推迟一天回去,但没告诉小旭。
晚上小旭外勤回来跟之兮说:“你别介意啊!我有事跟你商量,我父亲又病了,可能我要回去看他。”然后解释了很多。
之兮笑笑说:“我理解你的,你直接告诉我就是,没关系。我们之间应当坦率相见的。我本来也计划回去了。”
之兮在走前,对小旭说:“你什么时候安排成吉见我?我会感谢你的。”
“这个我做不到,成吉都劝我不要理你。”
“是吗?”
“你不相信,我把信息拿给你看。”
之兮看见小旭手机里,她去图苏时,成吉和小旭的短信:
小旭问,成吉你方便收信息吗?之兮想见你,要不要我转发她的信息?
成吉回信,不用了。
小旭发到,昨晚她哭诉了很久,她也挺孤苦无依的……
成吉回信,你离她远点。
成吉回信,她把事情做绝了,装可怜。
之兮看着,心里是冰凉的。
之兮想了想,给小旭说:“小旭你给成吉打电话。我想听听成吉的声音。”
小旭答应,于是接通成吉电话:
“成吉在忙什么?”
“没忙。”之兮听到成吉的声音,这是她去白沙漠后第一次听见他声音。
“你现在怎么样?之兮去找了她,一切可好?因为毕业后我联系你们重见,没想会这样,真是抱歉。”小旭在电话里告诉成吉:“之兮已经回蓉都了。”
“之兮去图苏,不知她有什么目的?我平时对她说话已经很小心翼翼了,她还会把一些事情添盐加醋。”
“之兮应该不是一个在乎金钱的人,我也比较了解她,她去图苏没有太多目的,就是想见你一面,我想你们之间曾经还是彼此真爱过对方吧?”
“她之这样做的目的,一定不会那么简单吧!她把最后一张牌都打出来了,事已至此,也好。每个家庭总会有一些插曲……都是我的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成吉在电话里完全颠覆了之兮对他所有的想象和理解。
尘埃落幕:之兮去了图苏,成吉临了狠狠踹一脚;成吉不顾一切的来到之兮的世界,他们不顾一切的开始,最后不顾一切的彼此伤害。
之兮,听着成吉和小旭的对话,心里沉入无边的谷底。
她走过去靠近小旭,小旭把电话从左手换到右手,她担心之兮一怒之下一冲动,就会在电话里对成吉发起雷霆扫射、冲锋攻击。
电话四分钟后很快结束。小旭笑问之兮:“来江城就为听他的声音吧?刚刚我真担心你会冲过来说话!”
之兮笑笑:“是的,听他声音。”
转过身,之兮如同走进地狱般被狰狞击打得茫然无措。
之兮在回蓉都的动车上给小旭发信:
“很感谢从图苏去江城你家里,谢谢你在那几天的陪伴。当我在你和成吉的通话中听到他说的那句话——我已经很小心翼翼跟她说话,她还添盐加醋加窝子,心里是极其难受的。因为,他这句话在春节后见面时也同样说过。那时我问他,成吉你是不是以前问小旭要过她姐姐的电话?他回答我,跟你们女人说话一定要小心翼翼!你们女人总是……
因为,之前我请你帮我找他,你没有帮我联系他,我觉得你不够哥们义气记得吧?为这事我还跟你生气的讨论过。所以当时,我还真的相信成吉被委屈,相信他所说的,跟你们女人说话一定要小心翼翼……
这个世界,女人们总这样去深爱男人,而男人们粉饰起太平来,是不顾一切的。
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好男人!”
小旭回到:
“我也要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在我面前毫无保留地吐露心声。通过交流,你也消除了对我的误会。
我没办法让你和成吉用你想用的方式继续相处。因为我有我的处事原则,也请你理解。
我只希望大家都平安,所以尽量不传递可能引起误会的言语。 ”
“去江城很打扰你,这事很谢谢你。我理解你说的你的原则。对于你说的话,我再次给你强调一下:
1.过年那时我找你联系他你没有联系他,你跟成吉说我怎么细细的问东问西——我为这个事才生气。其他你的原则、价值观和不联系他我都能理解。
2.说出客观公平的话,是为了证实一件事和一个人的真实真相,也不都是导致传递误会。
3.无论你怎么看待我和成吉的事,我依然坦率告诉你,我恨他,也爱过他。他之于我或许大多是游戏。我也这样把我的恨告诉过成吉的。”
“我不会世俗地去看待你和成吉的事情。任何人都有爱任何人的权利,这个无可厚非。”小旭这样回到。
之兮在一座又一座城市之间,观望,靠近,离开,走远,与那些纵横交错,错综复杂的轨道交叠并行,去时间的远方。
第三节 彼岸依稀的灯塔
一年之后。之兮,从旁人得知,成吉在税务问题上和上市后暗箱操作内幕交易,分别被罚数亿巨额。
他整个人憔悴不堪,身体透支。再后来,数年心血打拼的全部产业濒临破产。
听说,他移民去了异国。
之兮和他,彼此永远的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
之兮,曾经那么渴望被他拥抱,给她拥抱!她用了全部生命去拥抱他!她卑微低贱到尘埃里的爱,无一毫米的回应。反倒伤到自己不堪,自责、负疚、灵魂里的枷锁、矛盾、纠缠、汹涌点燃的爱、世间约定俗成的教义,把之兮囚禁在一个自我挣扎、自我谎言、自我圆场、自我乌托邦的囚笼中。
只有一点,哪怕再痛,他没有削弱之兮对自我价值的否定和怀疑,从而降低自我认可的存在感。哪怕,之兮,匍匐着去爱他。并检验出,匍匐着去爱最后成敌的结局。
之兮只是很累,虚脱在忘我的爱中。她回忆那些往事,那些爱的痕迹,那些已经远离的祈求。
她曾经那么去爱他,殚精竭力,却换来他的冷漠冷酷远离。她求助占卜师,占卜,她幻想他的电话、他的出现、他的到来、他的声音、他的拥抱……甚至,希望时间带她穿过隧道去生命最后那一刻,来看全部过程到底是如何安排他们的聚散?!——这成为一种绝望!
一切烟花和尘埃,终于全部散场。
之兮在自己的城市,她始终没忘记,自己的规划之路,去像灰雅一样,有更强大的世界。她在内心里反复咀嚼,她对男人的爱的因素,他们的成功,他们身上有什么影响着她的,他们之于她的帮助,犹如香奈儿女士,一生用魅力行走于世间,在爱与被爱中,获得聚力,构筑了自己强有力的在历史里生命与智慧的延伸。
但她同时,也会注入深深的来自心底的柔软真情,所以,她依然无法逃脱像小女孩般的袒露无疑、不自控的脆弱依恋。
可是当她回过神来,她会很快平复伤痛,至少贴上止痛膏。
之兮,是大胆去拥抱伤的,如果,不去伤,如何懂得这世界?同时之兮,是善于从伤中回神过来的。
她不会像玛丽莲梦露般完全没有一份自我心底的安全感。
记得,年前心理医生曾与之兮谈到梦露。梦露从失爱的原声家庭里,到成长中到盛名之后,被动或主动的经历过诸多异性,有侵犯有仰慕有爱慕,穿梭入流的来到盛名的梦露世界里,却又从另一个饱受童年阴影,无能去爱的残缺女孩世界里离去。梦露一生,从没找到一处真正成为她心之所安的栖息地。她需要爱,却不会去爱,次次经历伤,次次寄望与下一个男人,用本能去试爱,在一个接一个男人中游走,寄望通过自己的魅力,通过□□,来找到借靠和温暖。最后,只能身心俱乏,频繁的失望,爱恨的叠加,压垮脆弱至极失衡的灵魂。生无可恋的梦露最后自杀在这世界背后一个孤独角落。她有盛名却无佳作,有纷繁的男人却无挚爱,有惊艳性感却无精致灵魂。
司徒林老师说,很多女性是如梦露般的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女人。
之兮回省自己内心,她坦率以告,自己抑郁沮丧但不会放逐,她会恐惧孤独,但不会身染恶习,去酗酒去吸毒去夜生生活转移和消耗直至枯萎。她说她知道,以史为鉴。
谁没被爱抛弃谁没被爱冷落?
之兮明白。所以之兮更深的知道,一定在最后,要去抓住海水里漂游的自己。
司徒林老师,是唯一让之兮坦露自己灵魂的人,也许,这种坦露能让之兮找到自己不被了解认识自己的另一面,更好的升华。
也许,之兮想要的繁华、功成名就,至死不渝的爱情,统统都是个好东西。但在寒冷的夜晚,却不能裹身伴人入梦。一切 ,最多就是一件强调美丽曲线的外衣。
之兮除了外祖母,她的灵魂是形单影只的,是孤独飘摇的。对曾经的成吉,她抱着侥幸去渴望际遇百分之百的爱,幻想从纷乱的情感冲突里挖掘一份清晰,一分简单的滋养生命的养分。
司徒林毫无回旋余地的说,女人一定记得,爱一个人和爱自己各一半,是明哲保身;爱他超过自己,是伤的开始,是自己的结束,有可能也是伟大的毁灭开始。
选择什么,承担什么!
司徒林长吁一口气,祷告圣经般缓缓而语:
每一个女人无法知道,当每一个男人靠近你生命时,都如获至宝,但不久,就会被女人无法割裂的依赖感和焦虑感所吞噬,于是加快逃跑的步伐,去捡下一个鹅卵石。
其实,人类就是这样一场,犹如希腊神话里被惩罚的西西弗斯顶巨石的劳作,巨石落下,再次举肩,不断重复循环。
没有谁摆脱两性磁力的巨石,这巨石自然和不自然的吸引,这吸引力是人类创造力、繁衍力核心!人类的情感反复于顶起巨石、巨石落下的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消耗殆尽。却忽如春风吹又生,离离原上草;燕复归,花竞放,鲜艳后又谢场!
没有永恒,不必计较。
浮生,浮生,是一场不同方式的作茧,也是一场不同方式的化蝶。
蚕在痛苦中吐丝,蛹在匮乏中煎熬,茧在隔绝里圆满,蝶在死去复生的蜕变里精美登场,然后飞舞去下一个花园进行又一轮寻找与演变!
凡是生着,本质上是空谷之花,同是灿烂孤独!
倘若心伤,用求生的系统,尽可能去疗治缝愈,不求极致。因为,活着就至高无上。
去疗愈和看清,别因出生世间来路的内部外部的缺失,制造混乱的生活,并将自己逼向绝路。
但愿,你知道什么是自己的天堂和地狱;但愿你知道当你走进可怕的地狱,该如何回来;那么,你便不会成为这世界最不幸的人。
其实,你再弱和再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对自己负责,不过度惩罚自己,不过度惩罚这世界。万生万物,不过是一己之心,一己之命。
倘若命运的巨石太沉太重 ,那就去挖掘自己的智慧与勇气,更好更广阔的去爱,去宽恕,去放弃、重建,去平复与世界较量过程中心里塌陷的黑洞,一点一滴将黑洞填平,用踏实、坚定继续前路。
当自己的心理构架趋于圆满,你才会拥有相对完整的爱,和与这世界相对和谐的关系。
这个圆满的心理构架,包括,你选择的宏观格局里的企图心、野心、成功和落败后的平复机制;也包括,你支撑平凡甚至平庸,单一到乏味的充斥着鸡毛蒜皮的市井生活,只要,你认为,它们让你鲜活,能把全部压力放在你能适应并消化的机制里。
之兮把往事埋在风里,依旧一个人在午夜里散步,在森林的雪峰上去眺望远处,在镜子里修剪长发。
虽然之兮,有重度强迫症和焦虑恐惧症。她用多重型人格游走于生命,过度的思虑,耗费着生命的力气,有时几近游丝。所以,喧嚣妖娆中有之兮,安静沉默中有之兮;驾风奔跑中有之兮,躲着喘息中有之兮;凌厉锋芒里有之兮,唐诗宋词里有之兮;虚妄野心华丽里有之兮,梵高超脱世俗的神经质加神秘炽烈里有之兮……
她有太多想飞的灵魂。
她可以把一个人当着全部,也可以在躲进角落里,再次把自己当着全部。
之兮在独自的彼岸守望,闭上眼睛,恍惚中她依稀感觉,背脊总有一双温柔的手,滑过她隐隐约约的经络与白皙皮肤,拥抱着她;总有一张唇,柔软的绕过她的黑发和她呼吸,加快她跳动燃烧的心脏。这些吻和温存,滑翔在一池冰冻的湖面,冰之下,有着永不改变、恒久常温四度的淙淙水域。
那彼岸仿佛仍有灯塔,依稀着豆大的光。那光,从自己的眼睛里出发。
第四节 彼岸花开在雪白极地
一个盛夏六月。
之兮要创作一个绘画题材,受邀参加一个大型展览。
她随一组艺术人马,去遥远的中东采风。
那一天,夕阳,美极了,血色一样灿烂。
天色渐渐近傍晚,那轮燃烧的红色太阳慢慢落下火红帷幕。
车走到一个休息区停下来。之兮下车,她在喧闹的人群中,看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背影。
背影让之兮,瞬间,不敢相信这眼前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之兮楞楞地定住在原地,她定睛看了又看,努力相信,这不是错觉。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上帝会把失联的他安排在她眼前,而且是这样一个异国他乡的苍茫之地。
她迅速悄悄跑步上车,躲在车的前方朝十五米外的那个方向张望,仔细辨别。是的,那是他,是那个仍旧在她梦里来过无数次,叨扰她无处安放心与灵魂的那个男人。
不是一切都早已消失了吗?消失了眷恋,消失了不舍,消失了期望,消失了一个人的绝情冷酷,消失了错的爱,消失了不舍的卑微的纠缠 ,消失了最美好年华渴望有一个来自他细胞的孩子的期盼……全部消失以后,此刻,又全部呈现。
她呆住了。心在狂跳!她不知此刻身处哪里?灵魂在何方,她将去向哪里?
血色夕阳,映红了她大滴大滴的眼泪!
接下去的行程,他们的车子行程出奇的并行在同一条路线上。
在不断地中途停顿与启程里,之兮更加清晰地看见了他和她,那个和他年轻就在一起奋斗的女人。
当车行进在一个蜿蜒曲折的路道,因前方塌方很多车停了下来。许多车上的人都陆陆续续走下,人群量骤然聚集。
车和人群停下的地方,在绝壁陡峭的山腰,山腰的一侧便是悬崖之下,可以看见更低的崖谷,和崖谷之湍急的河流。
之兮,戴着一顶宽檐帽,披了一条黑色纱巾,黑纱从白色长裙子上垂下,随风飞扬,帽檐下的墨镜几乎遮盖住她半个脸。之兮走到一处离人群较远的地方,仰望着山谷的苍茫与山巅的雪尖。
她回过头,突然发现那个女人站在她背后两米远处。她似乎并没认出之兮,她弯着腰正在采路边的小花。
之兮觉得此时脑海膨胀着空白,什么也没有!同时万分凌乱无比窒息!心底如波涛汹涌的海无法停息!
这个女人其实并不美,不美的女人占据着她最爱的男人一生,将至永恒!
之兮拉低帽檐,背过身去,对眼前的女人思虑万千。
这时,一辆摩托车咕嘟咕嘟从公路上端的高坡上,冲过来!失控的疯摆车轮在极速加快!
之兮看着,那一秒她呼吸紧张急促,那摩托车,疯狂冲下来,这一瞬间,来不及多想,之兮朝身后那个女人猛扑过去,她推开了那个采花的女人。
在女人的尖叫声中,摩托车和之兮,在两处不同地方滚落进湍急的河水里。
摩托车碎裂在悬崖的河流里。
湍急的河水里,之兮早已不见踪影。
之兮随激流、随漩涡旋转。
之兮看见他的脸,他的手,他的宽阔胸膛和臂弯,她就在他的怀里,无数来自天堂般的花瓣弥漫她的脸,她的轻松、她的呼吸、她的微笑……
冥冥之中无法超脱救赎自己情感的之兮。她在河流之上,无休无止的飘荡。
顺水漂荡的之兮,她看见了成吉,看见了灰雅,还看见了那个中东巫师。
之兮多年前就知道,灰雅说过,在她二十五岁那年的一个商务宴会上,成吉初见她的惊鸿一瞥,而后对她念念不忘。而她却从没正眼过他。
但,之兮依旧在心里深深友爱着灰雅,如同灰雅友爱着她。
之兮在水的上方,再次看见了那个巫师,曾经遇见的那个中东巫师,他对之兮说过:你影子里那个男人,他是风——
他的感情和他的人生都极端的丰富、博大,他会在他的人生和爱情的海面上,跳进、跳出无数无数次。
巫师说他变化多端,也稳如泰山;说他最喜爱的事是迷恋、醉心那种带有感官愉快的新恋情;说他是一个神秘莫测的水象星座,喜欢神秘的事物,喜欢蜡烛、水晶、熏香、庙宇,他喜欢浪漫的景点,夕阳下的海岸,潺潺的河水,月色下的池塘,所有的模糊、让他幻想无边的地方;说他喜欢音乐,诗歌,戏剧,电影,他喜欢能够理解他梦幻的人,他喜欢时不常地孤独地冥想,钻进他梦乡的世界;说他喜欢新书,色彩斑斓的事物,喜欢海鲜、酒、奢侈的个人礼品。
说他需要智慧、浪漫的情感,他无时不刻需要让他陷入爱情的女神,爱情越多、越长,越是他的天堂;说他是一个梦想家,他需要神秘的、魔术般的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能够调动他强大的潮水般的情感世界;说他渴望的女人是个女神,而不是现实生活中一个活生生、需要他的照顾的女人。
说他需要一个能够让他寄托梦想的女人。这个女人要有能力带领他进入幻觉世界,制造神秘让他生存,让他的感情迷乱而进入梦乡。但是,她必需是他感情的支柱,她要值得他放弃自己的一切,她不一定漂亮、性感,但是,她要有女神一样的神奇能力和诱惑力。他缺乏现实生活的能力,他需要那种强大、自信、独立,在现实生活有支撑力的女人;
说他是飘然、变幻、如同云雾一般的浪漫男人,他能够1分钟掉入爱河,半分钟就爬出来。这个女人如果要保持他继续在爱河里畅游,她需要让他感到,在感情上离他永远有一段不可触及的距离,当他过于亲密,她就失去了女神的诱惑力。她越像一个不可获取的女神,就对他越有魔力,他就越兴奋激动;
说他永远渴望着下一场真正的恋爱,没有争吵的喧哗,没有物质的阴谋,彼此心意相同,情话字字珠玑,情感缠绵悱恻。
说他对爱的追求和渴望是永远不会止步的,他盼望找到莎士比亚书中那种爱情的归宿。
说他浪漫幻想,随意又敏感,喜欢个性善良单纯的女人,会让他感到很温和,很有安全感,至少能让他相信他不会受伤,他希望他睁眼看到的女人是美好善良的,斤斤计较的现实女人和太有主见太强势的女人都会让他们觉得不自在;说他喜欢公主一般的女孩,那种举止优雅,知书达理的女人特别能引起他们的好感,一旦一个女人用实际行动去支持他的梦想,对他承担起情人和母亲的双重角色,更让他难以割舍;
巫师说 ,他需要激情的供给、需要抚慰、需要母亲式爱护、需要玛利亚丰满馨香沉醉、柔软如青草地般的怀抱停歇休憩、还需要出众独具魅力的精神和生活的蓝色美丽浪漫花园……他需要带给他全方位视觉和感知的神一样的女人,神女能有扑朔迷离的神秘供他寻觅、流连忘返……总之,在美女世界畅通无阻游刃有余,然后女人的得到无形助长了他的自我中心主义。
说他多情滥情诡计多端,女人不管怎么闹腾,他总是可以笑着应对,实在不行就一个紧紧的拥抱——化解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和如此情场高手谈恋爱,必定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可还是会为他们摇旗呐喊助威,甚至还心甘情愿的忍受他的花心。
说他见一个爱一个。他追你的时候,你可能觉得在他心里,你有多特别多漂亮多与众不同,其实你错了!不管是哪种类型的女的,他都喜欢,只要有感觉就想上床!他跟你上床不是说明他爱你,只能说明他想跟你上床!他把性跟爱分的太清楚了,转眼他就会碰到第二个想上床的女人,你,不过是one of them....
说他爱用苦肉计,想跟你上床的时候惯用苦肉计,好像你已经把他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深切自责怜惜,等他目的达到,他觉得你不值得珍惜,把你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时候,他完全不会自责和怜惜你!这就是他,像水一样看似善良楚楚可怜,其实是太喜欢暴露自己的脆弱收买同情心。
……
之兮,此时,才真正领悟了巫师的洞悉。
之兮此刻看见了成吉,成吉的脸,轮廓清晰。之兮看见他朝自己走来,拿着一束雪白的彼岸花。
传说彼岸花的花和叶,从不相见,相爱却不能相见,彼岸花独自开着绝望的爱,直到有一天,他们涅槃重生的美丽圣洁的双眼,在神佛的经语里看见了那飞舞洒下的彼岸花雨,那花雨里开出两朵最优美纯洁的如花的灵魂时,他们便从此生生相依。
之兮看见了下一个轮回,她和成吉他们是两条自由的鱼,涅槃成长的鱼,成熟的鱼,会飞的鱼,单身的鱼,他们一起唱湖光山色,一起游向彼此海的蔚蓝辽阔……
之兮在河流里飞翔,像一朵雪白的彼岸花如鸟飞翔,飞向那雪白的极地,在极地尽头璀璨开放。
山谷悬崖峭壁,此刻一同随她如幻空蒙,宁静灿烂,柔软温暖,绮丽芬芳。
许多甘甜的果实,在河谷里丰收般歌唱;许多漫天飞舞的花瓣,在天空里盛典传唱;许多云彩,水的波光,蝴蝶一样的炫丽飞翔!天空的虹光从云层里洒下,温暖包围着之兮。她从没这样舒展的流淌过,这么轻松自由的徜徉过, 在这人间山色。
陆地上的世界,所有人们开始搜寻她的踪影。得救的女人,和寻找之兮的男人,他们在陆地,顺着河流寻找。
也许,只有这样,世界和时间,只有这样安排,一个男人才会开始从游戏到寻找。
至始至终,在这场爱里、恨里、纠缠不休里、游戏和被游戏之间、绝情、冷酷战争、放弃和被放弃、生不如死
……最后,终于回到了蝴蝶的飞舞里!
终于,成为之兮为之成全,成全自己对爱的全部表白和方式。
之兮在峡谷的河面飘荡,听见那首歌,从极地远远飘来 :
《彼岸花》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
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天黑,刷白了头发
紧握着我火把
他来 ,我对自己说
我不害怕,我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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