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话 西域画师(2 / 2)
中年人心里一紧,立刻大叫道:“别让他死!” 那些暗卫急忙把兵器收起来,可画师的脖子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中年人赶紧上前问道:“你是婳姬的儿子?你真是她儿子?”
画师怒目而视道:“你不配提我娘的名字!你不配!”
中年人顿时喜极而泣:“这么说,你也是我的……”
“不!不!我不是!我只有我娘亲!我只有她一个!”那画师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费力地嘶吼着。
中年人对这画师仔细打量了几眼, 便已经明白了几分,他赶紧和言安抚道:“好,好,就算你不是,可你这勇猛的性子倒有些像我,还有你这眼睛,也像极了她,更是继承了她的天赋。” 说完,他便对那些暗卫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他说。”
那些暗卫有些迟疑,但看他都发话了,只好放开画师,全都退守到门外,他们一直紧紧地盯着里面的动静,以防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画师跪在地上,捡起已摔成两截的白玉画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含讥笑道:“怎么?你当初都能亲手喂她喝下毒药,如今却对我狠不下心了?”
中年人长叹一口气,满目都是沧桑,“那不是毒,只是会让人失忆的药水,我只是想让她忘记我,忘记关于我的一切。”
画师依旧气愤难平:“可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为什么!”
中年人垂下头,沉默了半晌,才费力地解释道:“她可以看透任何人,但绝不能看透我,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看透。”
画师苍凉一笑,“所以,这就是你要对她下手的理由?即便是她当时已有孕在身,你也能狠下心来?”
中年人顿时一惊,瞠目结舌了许久,才硬着头皮道:“我当时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不会……”
“不,就算你知道,你还是会下狠手,因为在你心中,权力和欲望始终高于一切,你的野心早已被她知晓,你又岂会留她性命?” 画师恨恨道。
中年人闭上眼,无奈地点了点头,“也许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的人,可自古以来哪个上位者不狠心?”
画师冷哼一声,鄙夷道:“你终于肯承认了,可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中年人赶紧睁开眼睛,双目中闪烁着焦虑和不安,他心急如焚道:“她到底是如何去的?你快告诉我!”
画师一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感到肝肠寸断,他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白玉画笔,更觉得痛不欲生,但他还是努力定了定神,声音冷漠而疏离,仿佛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她喝下药后是忘了一些事,可她早已对你情根深种,那些记忆又岂会全部丢掉?她时而记得,时而糊涂,时而清醒,时而昏厥,久而久之,便有些精神错乱。后来她生下我,却发现我脸上有永远都抹不去的印迹,大概在娘胎时就被你那药水所伤,于是她便更加伤心,只觉得对不住我,一见到我就泪流不止,身体也更加衰弱。她一直都活在过去,活在对你的记忆中,她无法接受清醒的自己,更接受不了你的背信弃义,她盼望着你能回去,盼望着你能突然出现,可最终都是一场空。她每天以泪洗面,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最后再也忍受不住,便一把火烧死了自己。她就这样死了,她带着对你的爱、对你的恨、对你的痴、对你的怨,就这样,一把火,全烧没了。”
中年人强忍着内心的惊颤,只觉痛彻心扉,好像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他头晕目眩了许久才慢慢缓过神来,可还是不敢相信这惨烈的一切。他没想到自己当初离开后会发生这么多变故,他还以为婳姬会忘记自己,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却没想到她是一个如此痴情而刚烈的女子,她竟会选择葬身在熊熊烈火中,那时的她该有多么无助,多么痛苦,多么绝望啊!想到这里,他顿时愧疚不已,无比自责道:“我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你,她生前……可还留下了什么?”
画师托起手中已断成两截的白玉画笔,“她只留下了这个,她说这是你送她的定情信物,她宁死都不敢有丝毫损伤。”
中年人立刻接过来,他死死地盯着手中的东西,许多年前自己年少时和她之间的历历往事又浮现在眼前,他顿时潸然泪下,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过了许久,他才对画师道:“你走吧,以后别再踏入长安,也别再给别人作画。”
画师点点头,“如今东西已物归原主,我也算完成了她的遗愿,从此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说完,他转身便决然而去,没有丝毫留恋。
中年人捧起刚才的画卷看了又看,又用力攥了攥手中的白玉画笔,顿时泪如泉涌,就在这时,从屋外传来提醒声:“主上,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中年人拭了拭脸颊,把白玉画笔揣到怀里,又把那幅画作小心卷起来收好,这才缓步慢慢走出去。他看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便准备踏上马车,就在这时,那卷画却突然坠地,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斜射下来,正好落在画上,那画纸瞬间便燃烧起来,最后竟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全都随风飘散了。
中年人怔怔地盯着这一切,过了许久,才对着空荡荡的天空泪流满面道:“婳姬,婳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你还没原谅我,若有来生,我们就做一对平凡夫妻,换我天天为你作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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