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2)
萧岁的生活作息和普通人有些差别。
他经常白天睡觉,晚上写作,凌晨三四点喝着咖啡,精神奕奕,然后早上六点更新完,关了电脑才去睡。
那夜戚岷游被他拉开浴袍,斑驳的旧伤痕如他心里的自卑,暴露在人前。他没有慌忙躲藏,而是眼眶湿润,拼命压抑流泪的冲动,或许就像一个无人管无人怜的小孩儿,有一天终于遇见一个珍重自己的人,委屈可以诉诸,疼痛也可以哭泣。
萧岁敞开着衬衫,手指摸过胸前狰狞伤疤:“难看吗?”
“疼吗?”戚岷游提着呼吸,轻轻地说。
“不知道。”萧岁系上两粒扣子,淡淡道,“当时还小,只被刀和血吓到了,别的都不记得。应该很疼。”
戚岷游垂下眼:“比起疼,记忆更可怕。”
一只手放在他头上,萧岁掌心轻旋,摸着对方温暖的发心:“睡吧。”
他走后,戚岷游努力闭上眼睛,可思绪纷乱,空气里舒适的温度、身下柔软的床垫,和萧岁一样不真实,仿佛明早醒来,他就该躺在旧地板上,听那快报废的空调如破风箱一样地叫,而何玫春在床上翻身打着震天的呼噜。
这时门响,萧岁又走进来,把一杯水放在床头。戚岷游犹豫了一下,冲他背影喊了声:“萧先生。”
萧岁停步转身,戚岷游半撑着身子,说:“晚安……”
萧岁也说了声“晚安”,说完他没走,似乎看出对方还有话没说,就这么静默对视了一会儿,戚岷游才道:“我明早可能要早点回家。”萧岁那时应该还没醒,他觉得要先打声招呼,否则就那么离开了不太礼貌。
萧岁点头。
戚岷游第二天早上醒来,为了不闹出动静,都没往洗手间洗漱一下,就准备离开,结果经过客厅的时候,看见萧岁从书房里走出来,头发虽有些凌乱,却不像睡过的样子,他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走了?”
戚岷游点头,“萧先生,你没睡吗?”
萧岁手指揉过眉心,“嗯”了声。他走过来,低头看戚岷游,男孩儿一边脸上睡了些印子,看起来有点少年式的迷糊,“没洗脸?”
不仅没洗脸,牙也没刷,戚岷游不自觉后退了半步,“我回家再洗。”他想起了那次被萧岁从江边带回,那天早上,萧岁也是端着咖啡杯从书房里出来,只不过脾气暴躁一点,一脸困倦地赶他走。
戚岷游没有多问,“萧先生,你睡会儿吧,我先回家了。”
萧岁靠在玄关边看他穿球鞋,出声说:“今天去给人补习?”
“嗯。”
“晚上呢?”
“就是白天补。”
“那晚上过来吧。”
戚岷游愣了愣,才垂眼“嗯”了一声。
结果当天晚上戚岷游没有过去,他给萧岁发了条信息,对方一直没回。大约半夜,戚岷游的手机在黑暗里亮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条信息。
萧岁:“哦。”
戚岷游既如往常一般失眠,也因为心里装着事儿,以为萧先生生气了,因此一直没睡着,抓过手机一看,那个“哦”像盆冷水,浇灭了什么。
戚岷游捂着早上回去后被何玫春撒泼抓破的额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十二岁,他和萧岁之间相隔的,不止是悬殊的年龄,一段关系里,年长的那个往往是主导者,掌控者,戚岷游更把萧岁视为自己的光,小心翼翼地追逐敬仰。他甚至不知道,没有对方的一句“晚上过来吧”,失去“丁香小居”那点交集的他们,该怎么与对方见面。
就那么过了几天,戚岷游
没联系对方,只把萧岁的手机号码在心里滚过了千遍,而萧岁也不曾找过他。戚岷游不免恍惚地想着,谈恋爱应该是什么样,他们会不会已经分手了。
“老师?”男孩儿小小的手里转着笔,喊他。
戚岷游这才回神。
“这题是不是太难,你也不会啦?”男孩儿嘻嘻笑着。
小学的题目,除非太古怪刁钻,否则戚岷游一般都会算,他参加过几次奥数竞赛,那些题也经常走偏锋,但只要符合逻辑,他基本也都解得出来。最后这道附加题确实有点绕,是道描述性语句很多的应用题,题干里一般都喜欢让人姓“王”“李”“张”,或者“小明”“小红”,戚岷游也不知道这张卷子是怎么回事,里面的人竟然姓“萧”,他算着算着就走神了。
下午辅导结束,戚岷游骑车回去,路上买了只三块钱的饼,梅干菜馅儿的,那老太太的手艺似乎不太行,吃着很干,外面的皮儿也有些软。但戚岷游还是嚼得很快,他中午没吃,下午也就喝了点孩子家长给倒的白开水,几乎是风卷残云地就把一只饼给吃完了。擦着嘴边的碎屑,他一只手把着龙头,忽然远远地看见了前面的一伙人。
他没避开,也来不及避,楚辰他们那些人中没一个学习的,眼神都很好,“哟,小鱼儿,吃什么好东西呢?”
说话的是那个红毛,楚辰走在中间,单手插着兜,只痞气地朝戚岷游看了一眼。
道不宽,戚岷游骑到边儿上了,也就跟他们隔着半米的距离,他蹬得也不急,脚好像随时做着落地的准备。楚辰抬起一条腿,挡住他的去路,戚岷游捏刹,车前轮堪堪要擦到对方的小腿。
楚辰挑着一边嘴角:“好久不见啊小戚。”
戚岷游冷冷看他。
“怎么我都不欺负你了,你还受伤啊?”楚辰的目光落在他额角。
戚岷游还是不说话。
楚辰擅长自说自话,“谁啊,要不要我替你教训他?”说完,那一群男的都笑了起来。
他们拦了戚岷游几分钟,没有动手,最后楚辰在他后面轮胎上踢了一脚,哼着声先走了。那些喽啰也都学着,一个跟一个地踢一脚,戚岷游车歪了,一只脚支撑着地,然后感觉踝骨往外崴了一下。
夏天的六点钟,太阳还很烈,戚岷游额头冒着汗,缓缓地蹬车,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回到家,何玫春不在,想来是买酒去了,戚岷游在小床上坐下,脚踝比刚才还肿,他忍痛揉了揉,万幸没扭伤骨头。他起身抹了点药酒,听见外面铁门响,还伴着说话声,何玫春先进来,肩膀上搭着条胳膊,是男人的。
那人另一只手上提着酒,看见戚岷游,笑着说:“你儿子?还挺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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