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1 / 2）

三碗菜，有荤有汤，摆在油污擦不净的小桌上。

“吃饭了。”戚岷游淡淡地叫了一声，卸下胸前的围腰。

何玫春倒是一喊就来，但竖着眉眼：“饭没盛嘛？”

戚岷游说：“你不喝点酒先吃菜吗？”

何玫春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像是惊讶，但更透出点不习惯带来的局促：“……喝什么啊？”她坐下来，大拇指在桌边上抹了两下，嘟囔，“……也没什么下酒菜。”

“饭快好了。”戚岷游往厨房走，“才买的米，水可能要上少点。”

何玫春吱哇回道：“你买的什么米？之前那个米不是挺好的嘛，便宜又好吃！”

戚岷游靠在阴暗的厨房里，往外看过来，声音更晦涩了：“之前的陈米，都快发霉了。”

“就你会扯！哪里发霉了？我吃了香得很，不比那些超市里好几块钱一斤的差！”何玫春边说，边吃了口肉，“你烧饭好吃了，怎么回事？……”

几句话的功夫，饭已经好了，戚岷游盛了两碗。

米饭的香味几乎是扑鼻而来，何玫春一把夺过来，尖声道：“这多少钱的米？”

戚岷游扒了口饭，没做声。

何玫春把碗重重一放：“多少钱，说话呀！戚岷游你钱多啊，买这么好的米？！”

戚岷游无动于衷：“你快吃吧。”

“你这么会糟钱，我还吃得下？！”女人叫道，“你要死了，学谁装阔啊，买几块钱一斤的米吃！？你吃了要成仙还是干嘛？”

戚岷游艰难地咽下一口菜，抬眼：“原来吃几块钱一斤的米，就要成仙了？”

他无所谓的语气一下激怒了何玫春：“三天两头地在外面待着不回家，以为你去哪了，原来鬼混败钱去了！你给人补课挣的钱呢，是不是都花光了，你还买了什么？你跟谁学的，过日子这么阔，啊？”

说着，她“腾”地站起来，抓住戚岷游T恤的衣领子，把他从凳子上拽了起来，用眼睛从上到下地打量检查，看戚岷游有没有在身上糟钱，买年轻人时髦的那些玩意儿。

旧衣服，破球鞋，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戚岷游一动没动，微弱的叹息掩藏在喉咙里，心脏搏动得飞快。他感觉到心有些痛，但躯体又是麻木的，让他的五官做不出任何表情。

何玫春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撒了手，转身跑到他房间，在里面很大动静地一通翻找。

没一会儿，她抱了两个掀了盖的鞋盒子冲出来，戚岷游坐在那吃饭，平静地说：“同学送的。”

何玫春抱着那两个鞋盒子有种癫狂的姿态：“这个标……这是好牌子吧？都是高中生有几个钱，能出手这么阔送你这样好的鞋子？送你你怎么不穿，藏在床底干什么？你给我说清楚，是不是自己乱花钱买的！”

戚岷游摇头：“我不会买，我也没有钱买，两个小孩的补课钱还没给。”

“还不是你先要了一个月的？”

“没有。”

何玫春一脸神经质：“我知道你会撒谎得很。”

戚岷游又说了一遍：“没有。”

何玫春将信将疑，把鞋盒放在地上，拿起一只鞋放在手上看，然后抬头：“这鞋子多少钱？”

“真是什么有钱同学送的，拿去卖掉吧，比店里便宜点，能卖得掉——”

“你别动。”

何玫春被这声吓了一跳。

戚岷游已经过来了，伸手拿她手上的鞋。两人争抢半天，何玫春太凶狠，戚岷游的手被她抓了几道痕，最后只护住了

一双鞋。

“你疯了？”何玫春气喘吁吁，“这么贵的鞋你穿什么，卖点钱不好？还是真是你买的？”

戚岷游冷着脸：“还给我。”

何玫春翻着眼睛：“你还跟我凶？”但她转念想了想，说，“那你……留一双吧。”

“给我！”戚岷游胸口忽然一阵翻涌，难得大声叫了一声。

“你……”何玫春又要发作，一手护着鞋，一手就要指着他眉心骂起来。戚岷游头一偏，低声妥协：“你不还给我，我怎么卖，你认识买的人吗？”

何玫春还有戒心：“我当然认识！我自己卖得掉。”

“你是认识，但是别人相信你这是真货吗？我学校里有几个同学，家里有钱，这是限量版，他们会抢着要的。”

“限量版？很贵吧？”

戚岷游点头。

“什么同学送给你的，”何玫春这时倒是信他之前的话了，“对你这么好。”

戚岷游最后拿到了鞋，拍了拍上面的灰，他抱着两双鞋，背起书包就要出门。

何玫春望着桌上的米饭，冷了，但香味不减，她没再发作，喊了一句：“你饭不吃了？”

却只听到铁门慢慢吱呀响着，然后嘭的一声。

戚岷游往楼上走，到了天台，他抱着鞋子坐在那儿发呆。多云的天气，阳光算不上多刺眼，但也不能长久地直视，否则一定会流泪。

坐了不知道多久，戚岷游脱掉自己脚上的旧球鞋，换了两双新运动鞋里的一双。

除了那天萧先生陪着在店里试了一次，买回来后他还没穿过，一直藏在床底下。

脚尖在旧球鞋上轻踩了两下，鞋底很软，很舒服。

然后，他把整个鞋底踩在蒙尘的地面上，一路下了天台。

小娟很久都没见过戚岷游了，对方突然打电话约她，小娟趁着午休吃饭时间，跟他见了面。

“送我的礼物？”

“嗯。”戚岷游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把手边的小蛋糕推给她。

“正好中午没吃饱。”小娟一点不客气，呼啦把包装盒拆了，“一起吃啊。”

戚岷游笑了一下：“我不吃。”

小娟吃着上面点缀的水果，歪头问：“小戚，最近怎么样？”

戚岷游一时没回答，不知道怎么回答，所以选择了沉默。

“你身上好像没有新伤了，”一束阳光下，小娟眯着眼睛乐，“说明还过得下去，对嘛？”

戚岷游点点头。

“过得下去就行嘛……”小娟老练地晃着脑袋，嘴边却吃得都是奶油，“……跟你说，老板娘更年期似乎比较延迟，最近脾气好坏呢，这个月训了我两顿……可能我也有做错吧，唉，生活真难，都不想干了……可是我又能干什么呢，唉，生活真难……”

明明是诉苦，从她嘴里出来就变了味儿，戚岷游忍不住笑了：“娟姐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哪里都有你的容身之处。”

“怎么把我跟小强比？”小娟抹了把嘴，“不过打不死是真的，娟姐命硬。命苦的人命都硬。”

戚岷游这时插嘴：“娟姐，你谈恋爱了吗？”

小娟噗地喷了一下：“小戚，什么鬼啊。”

戚岷游扬了扬嘴角：“我不是鬼。”

“干嘛，你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起来了问一下。”

“娟姐还未成年，谈什么恋爱。”小娟忽然笑得贼兮兮的，“那你谈了吗？”

“没有。”

小

娟戳他腿：“这么快否定，肯定谈了。”

戚岷游这次没再否定。

“哇，你真谈了。”小娟舔了口勺子，“是你们学校的吧？”

戚岷游还没回答，她又问：“漂亮吗？学习是不是也跟你一样好，是学霸吧？”

“不告诉你。”

“不用告诉我，不要告诉我，”小娟心有戚戚，低头吃蛋糕，“我失恋了。”

戚岷游戳她：“娟姐。”

不理。

“娟姐。”

“干嘛？”

“我待会儿还要去给人补课，”戚岷游把另一边的鞋盒拿过来，“这个，先存放在你那里行吗？”

小娟看也不看：“不行。”

戚岷游起身：“交给你了。”

“我不管，我也走了。”

戚岷游跟她挥手：“娟姐，再见。”

小娟把蛋糕残骸收拾收拾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抱起了那只盒子，冲着戚岷游的背影小声道：“混蛋小戚，娟姐真失恋了。”

晚上戚岷游去了萧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