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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SEC 67 海道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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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对生命有什么疑惑,就踏上前路吧。

一切答案,都在路上。

*

决定踏上一段新的单人旅途是在夏休期的前一天。

供肾者的术后恢复是很快的,伤口彻底愈合的那一刻起,除了体重有所减轻,羽生甚至没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任何异常,即便如此,医生还是建议她不要太过劳累,但外出的冲动已在翻涌,像是血液中流淌着的与生俱来的本能。

这次的行装,依旧是简单的一把吉他,和一架相机。

距离上一次没有目的地的旅程已经过了三年之久,她不得不感叹生命里神奇的际遇,褪去时光的颠沛辗转,一切还能重回原点。

丢弃的破旧吉他,在某个烟火绚丽的夜晚后,被某个在她生命中一闪而过的银发少年替换成了漆光闪亮,珍藏起来的老古董相机已被束之高阁。

白色的微单被轻握在手中,少女清秀的面容,嘴角蓦地牵起一抹笑。

俊朗的侧颜,眉头微皱着,专注于笔下的考卷,是她单凭想象就能准确推断出的,与她的少年有关的,此时的画面。

这么想时,羽生已经安稳坐在了疾驰而过的新干线列车上,眺望着窗外迅速略过的狭长日本南海岸。

明净的窗在日光中浅映出紫灰的发与海蓝的眸,视线可及之处,蔚蓝的海天彼此勾连相接。

手指轻按快门的时刻,如她一般的匆匆旅人,有天空的飞鸟,悠远相伴着。

因为课程落下了太多的缘故,羽生侥幸逃脱了身边同学期期艾艾的期中段考,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多么开心,即使她对念书这种相当枯燥乏味的事,从小就没什么兴趣。

萌生旅行的念头是她偶然在那个华丽的病房门外听到她始终没能亲眼相见的父亲,以怀念的语气向手冢描述了他与她和她母亲的过往曾经。

光怪陆离的两难抉择与默然守护让她宛如身处一本三流小说的剧情里一般,对整个世界失了真实感,那一刻,她甚至觉得母亲离世前的那个夜晚,清晰地回到了眼前。

越发悲痛、沉寂起来。

如果说15岁以前非要选出一个能与自己成为半身的人,这个人大概就是母亲了吧。

不光是她,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如此的,那个能够轻易察觉你情绪,影响你内心的人,只有母亲二字最为贴切。

13岁的羽生结衣远不及现在通透随性,那个时候的冷眼旁观,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对无法选择的出身和自认炎凉的人世,一种看似无谓的懦弱而已。

即便从小被告知要温柔善良地活,可她无法忍耐自己的小肚鸡肠与一时冲动,外人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想睚眦必报地还回去,却最终演变成酝酿着无穷怒意的无声的回避。

虚伪的坚强,虚伪的温柔,虚伪的善良。

最终全部被她母亲的病痛打破,当那个痛苦的来源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命运时,她才发现,连还击的对象都找寻不见。

有人说过,人活在这世上,是件不容易的事,到处都有枷锁来束缚住你,哪怕是稍微一动,也会冒出血来。

她想,是没错的。

也就更显得,温柔善良地活着,太难了。

*

列车缓慢停下时,羽生理了理有些褶皱的牛仔衬衫,颈间挂了精致小巧的微单相机,背着文艺的吉他,跟随每一个不经意间路过此地的旅人,双脚就踏上了名为青森的土地。

北国的夏,同样是炎热难当的,地广人稀的辽原上,脱离人群喧嚣的车站,靠近海岸的自动车道,两旁的荒凉让她产生

了脱离尘世的安宁,只剩太阳炽烤地面的滚烫,与夏蝉声嘶力竭的鸣叫。

这里与她三年前所见的繁华热闹的日本中部,是截然不同的,所怀的心境,却是意外相似的。

实际上,那时的她也并不知道13岁的自己为什么一时冲动地退学,莫名其妙地开始了一段旅途,从埼玉伊始,跨过山梨,静冈,奈良,蜿蜒至大阪,最终停滞在了京都清凉的雨里。

打着帮母亲凑治疗费的幌子,离开学校,一边打工一边远离故土,现在想想,不过是为掩饰懦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逃避现实的方式,有简单的两种,一种是旅行,一种是死亡。

好像只有这样,就能完全躲开学校中的人情冷暖,也彻底避开了母亲重症在身,难以治愈的残酷现实。

将近一年的时间,除了每日的电话通讯,她甚至完全将自己的妈妈托付给医院的护士,因为没有勇气去面对病痛缠身的亲人。

她饿着肚子到无名山间的溪中捉过鱼,也在繁华的街市唱过一曲震动人心的流浪曲,更到过无数奇伟瑰丽的山峰用相机定格那一刻的感动,片刻的开心与安心在细碎的片段中被找寻着。

但片刻过后,心底那份被母亲的疾病与死亡缠绕的恐惧像是无底洞般狠狠坠了下去。

命运的不公常常带来怨怼,生活的苦涩艰辛,同辈的冷眼相待,母亲因劳累所致的疾病,一切的苦难与折磨,被她一股脑儿地归集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身上。

可三年的时光,那个该被责备的人,一夜之间,终于在认清事实后变得不再一样。

羽生在遥远的北国之地买了一辆中等材质的越野自行车,或许是被海岸线的悠长辽阔吸引,列车轻易略过的沿途,成了少女此刻最愿留恋的旖旎风光。

这段原本就是一时兴起的旅程变得更加随意。

清爽的海风不急不徐拂过她的面庞时,纤长的发丝摆动了温柔的弧度,吉他完好地放在背包里被斜背在肩上,人迹罕至的自动车道,在盛夏的热浪中通往来时的方向,宁静,悠远而绵长。

少女停了下来,再抬手举起相机,轻按快门时,飞鸟与鱼,海风与浪,没了玻璃窗的遮挡。

‘这便是世界了吧’,心底有个声音悄然响了起来。

是她真正想替她母亲看到的,那个温柔的女人再也无法看到的,没有尽头的自由世界。

*

羽生接到母亲的病危通知书时,手里的辩论稿子只背了一半。

她回到埼玉的医院看到的就是,羽生绫叶身上已经被摘了的仪器,和面露惋惜的医生,毕竟她的母亲过了新年也还不到40岁。

人生的旅途还未完满,生命就将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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