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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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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夏生假寐,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

于秋凉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怎么不来?他不愿意见我?”

屋内一片死寂,于秋凉竖起耳朵听,未曾听到半句回答。

他莫名有点儿委屈,但这结局,似乎又在他的意料之中。黑夜总能无限扩大人的负面情绪,难怪别人总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大晚上不睡觉,很容易胡思乱想,想到不好的事,免不了要哭。哭得多了,不光是第二天眼睛会肿,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眼泪这种东西,大概是坏处比较多。

没人会喜欢坏孩子,坏孩子也不喜欢别人。

明天又要去上学,烦得很。

但愿闹铃不响,太阳不升,天空不亮,自己不醒。

“你姑父说,等你高考完了,是个大人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管你。”半梦半醒之间,于秋凉好像听见了余夏生的声音。鬼知道

这是不是在做梦。

等到高考之后?这算什么意思?

“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奋战高考,青春无悔。’”于秋凉迷迷糊糊地嘀咕一句,终于掉进了梦里。

余夏生在黑暗中睁开眼。他有点儿想笑,不过最后依然是憋住了。

压在枕头下的手机突然大声唱起歌来,这是一首纯音乐,于秋凉向来很喜欢听,但在早上这不清醒的时刻,让他听什么歌,他都觉得头晕。毁掉一首好歌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拿它做起床闹铃。于秋凉打着哈欠,伸手摸索,没有摸到手机,先摸到了八块腹肌。

“……”于秋凉顶着被子坐了起来,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余夏生,以及余夏生被自己撩起来的衣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竟然还能亲眼见到活的八块腹肌——不对,余夏生是死了的八块腹肌。

被他一摸,余夏生也醒了。于秋凉看着他替自己关掉闹铃,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闭眼往床上一倒,想睡个回笼觉。他们班主任是教地理的,而这个周末恰好没有地理课,班主任绝对不会来学校。学生们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等了好久,于秋凉也是一样,他昨天下午已经和宋词然说好了,今天谁也不去学校,等睡够了,他就爬起来给宋词然打个电话,一起相约网吧,激情飙车。

只可惜,有余夏生在,于秋凉的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没有用。被子突然被卷走,后腰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冷空气里,于秋凉缩了缩,勉强睁开眼去抢被子。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得手,结果余夏生忽然抓住他,把他从暖洋洋的床上拖下了地。

“你是不是有病啊,说了不用你管。”于秋凉往后仰,想要倒回床上,余夏生却一把将他扛在了肩头,逼他去卫生间洗漱。

真是令人窒息。于秋凉一边刷牙,一边愤愤地捶着胸口。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动作,一定很像怒容满面的大猩猩。但他认为余夏生才是野蛮的大猩猩,谁知道余夏生是哪个朝代的老僵尸。大清都亡了,中华民国也完蛋了,余夏生却还在这里,给他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找麻烦。

“你,出去。”于秋凉洗完脸,还是很困倦,很想睡觉。他对高中提不起半分兴趣,一到周六日更是如此。高中并没有什么意思,高中的课没有什么好听,自习也没有什么好上,至于那些高中同学,绝大部分都是无趣的,班级里的正常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这样的鬼地方,去了有什么用?于秋凉狠狠地把毛巾甩到水盆里,水花扬起老高,溅到了镜面上,模糊了镜中映出的他的面容。

“我说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影,于秋凉心中怒火烧得更旺。但他打不过余夏生,只能仗着年纪小,对方不好对他动手,在口头上发泄发泄情绪罢了。

他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那张嘴再怎么毒,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余夏生知道他只能嘴上说说,所以根本没打算走。他盯着于秋凉洗完脸,又盯着于秋凉拿着木梳梳头……到最后于秋凉咧嘴一笑,突然解开裤腰带的时候,他才挪开视线,转身面对门外。

“你看啊,你怎么不看了。”于秋凉冷笑,“都是男的,你怕什么。”

他故意挑衅,而余夏生不为所动,依旧面朝门外,安安静静地抽烟。于秋凉重新系好腰带,啪嗒一下关了灯,绕过余夏生往外走,貌似还想回房。

“校服外套在客厅。”余夏生抬腿拦住他,“我送你去学校。”

于秋凉停了脚步,斜着眼把余夏生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屁事就这么多?

“你谁啊,你是我爹还是我妈?”于秋凉转了个身,但没有往客厅走,转而打开了

主卧的门。余夏生,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回来,押着他到了客厅,紧盯着他穿好外套换好鞋,这才提起他的书包,推他出门。

于秋凉站在楼道里,抬手使劲戳着电梯按键。他现在憋屈得很,又想打人又想哭。但他天生爱逞强,吸了吸鼻子还在死鸭子嘴硬:“你别以为你个子高我就怕你。就算你一米八几,就算你八块腹肌……”

“再乱讲话我就真的打你了。”余夏生眯了眯眼,“你姑父说了,你要是不听话,我随便打你无所谓,反正也打不死。”

路怀明心疼孩子,当然没这么讲过,余夏生只是随口一说,然而于秋凉当了真。余夏生眼看着那根不停戳着按键的手指突然不动了,紧接着于秋凉发出一声长叹,将手揣进了校服兜里。这种叹息,一般只有老人才能发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发出这样的哀叹?

余夏生不禁多看了于秋凉一眼。

“有时候真的想不通,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于秋凉注视着电子屏上徐徐下降的箭头,好似透过它看到了地狱,“他自己都想死,为什么还会觉得我愿意活?”

余夏生没有接话,因为电梯快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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