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2 / 2)
她这句话怎么听上去就这么奇怪呢?于秋凉脑袋里冒出一个诡异的句子: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他抬起胳膊使劲闻了闻,但除了洗发水的味道,其他的气味什么也没闻见。要说他身上真有谁的气味,那也只能是洗发水的香气,这个女鬼说他身上沾了余夏生的“香水味”还差不多,凭什么说他身上有顾嘉的气味?
“演什么呢?!”女鬼张开血盆大口,里面长了两排尖牙。她在于秋凉肩上狠狠地啃了一口,疼得于秋凉眼冒金星。他恍然惊觉自己刚刚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原来这只鬼也在和他飚演技。人生在世,满满的都是套路,鬼也他妈会玩套路了。
但这只女鬼咬了他一口,很快又把他放开。于秋凉按住血流不止的肩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虽然肩上的伤口并不算太深,日后也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但疼是真的疼,而且他刚刚洗过澡,这算是白洗了。
于秋凉心疼水费,一时间委屈得想哭。
怪力女鬼一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单手拖着他走到了客厅。挣扎之间,于秋凉抓住了手机,使出了单身十七年的手速,飞快地给余夏生敲了一行字发过去。但愿老鬼在看手机,他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就看老鬼有没有及时接收到他的消息。
女鬼一路拖曳着于秋凉,一条长长的血迹从卫生间拖到客厅。于秋凉嗷嗷地哀嚎起来,心疼他今天下午才擦干净的地板。那女鬼可能也是第一次吓人,业务不太熟练,除了露出尖牙恐吓于秋凉之外,并没有其他能对他造成精神威吓的举动。
肉体上的疼痛,对于秋凉而言不算难熬,他肩上那个血口竟然已经开始愈合,看来死了以后,他的自愈能力得到了空前的提高。他在地上撒泼打滚,不是在哭他被咬出来的伤口,而是在哭他洗澡洗衣服以及擦地板用掉的水。在独居的年轻学生眼里,水就是钱,水很金贵。毕竟给这间房子缴纳水电费的是他,不是这突然冒出来捣乱的女鬼。
魔音穿脑,直叫那女鬼也心烦意乱。她把于秋凉往地上一甩,双目瞬间变得血红。于秋凉往旁边一滚,躲开她如刀刃一般的长指甲,顺手抓过旁边的小板凳,把她挡在了一臂距离之外。
不过,脆弱的塑料小板凳显然不能充当盾牌,它没能扛多久,就在女鬼爆发出的恐怖力量下崩裂成了碎片。于秋凉又“嗷”地嚎了一嗓子,做好了肚皮上或者胸前出现五个血洞的准备,但女鬼的动作突然一顿,紧接着她消散在于秋凉的眼前。钥匙开门的声音咔哒咔哒地响起,于秋凉躺在地上长出一口气。
余夏生回来了。
当天夜里,于秋凉并没有睡好,他恹恹地缩在被子里,像大章鱼那样把余夏生缠得死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在他心间狂奔而过,他最后数到了几万只羊,也没能成功睡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被他缠着的余夏生。接到于秋凉发来的消息时,余夏生正在外面和路怀明共同处理一起突发事件,由于担心于秋凉出事,在路怀明那里不好交代,他是找了个借口飞奔回来的。
不管是人是鬼,在剧烈的运动过后,都会出现两个极端:一种是运动过后就亢奋的类型,另一种则是将体力消耗殆尽之后倒头便睡的类型。很显然,余夏生他是第一个。路灯的光线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在墙上投下一条明晃晃的线。余夏生注视着那条线,也往被子里缩了缩。
“还到外头乱跑不?”余夏生在熊孩子腿上掐了一把,故意问道,“她在你洗澡的时候进来的?还有没有咬你别的地方?你这浑身没几两肉,倒是挺招女孩子喜欢。”
“你能少说两句吗大哥,她那一嘴巴牙齿跟鲨鱼似的,你让她咬你
一口?”于秋凉气得牙根痒痒,又为自己辩驳,“不是我去那的,是我同桌拉我去的,我他妈怎么知道会在楼里撞鬼啊?”
“哦,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咋这么听话呢。”余夏生忽然笑了,于秋凉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这是一切喜欢偷换概念的老师和家长惯用的句式: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咋这么听话呢?他让你去死,你是不是也去啊?
于秋凉甚至想好了要怎样反击:他让我干这事,我不一定会死,可能还挺开心,所以我选择听他的;但他让我去死,那我一定会死,我闲着没事送死干什么?我有病吗?
可余夏生却没有这样说,他并未继续这个话题,所以于秋凉准备好的说辞也失去了它的作用。余夏生只是闭着眼,隔着睡衣摸了摸于秋凉的肩膀,以慈父般的口吻关怀道:“还疼不疼?你下次也听我的话呗,少往那种不干净的地方跑,对你没好处。”
“行吧,下回不去了。”于秋凉又挤得离他近了一些,好似抱紧了护身符,“我困死了,明天你给我请个假呗?”
“不行。”余夏生一口回绝。
“你看看你手机,都几点了,我明天上课得睡死!万一我睡着的时候,她又来缠着我怎么办?学校又不让家长进,你想找也找不到我,到时候我就被女鬼抓走了,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于秋凉呜呜地干嚎,半滴泪也没有。余夏生心知这小子只是想睡觉而不是真的怕,但安全起见,他决定容忍于秋凉一次,替于秋凉请一回假。
只是于秋凉如果呆在家里,那自己的工作也就不必去做了,还是安安生生在家做个全职保姆吧。余夏生心力交瘁,觉得新中国尚且存在一个名为于秋凉的剥削阶级,是压在劳动者背上的一座大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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