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坛(2 / 2)
“电梯右边,刷卡。”余夏生适时给出提示,于秋凉搓了搓胳膊,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在电梯右边刷了卡。伴随着“滴”的一声响,冷气有所减弱,灯光也全数亮了起来,于秋凉受了惊似的往后一跳,他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楼梯口竟然被水泥给封堵上了。
余夏生动作很快,他铁了心要堵上冷库的其他出入口,只留电梯一个。于秋凉不太懂他的设计风格,更不懂建筑艺术,于秋凉只知道,老鬼办事雷厉风行,动作快到不得了。
抱着必死之心,于秋凉踏出了电梯门,他眯起眼,等待着电击的来临。他总觉得余夏生是存心想坑他,甚至还有点儿委屈:看看,余夏生会去救没有受伤的杜小园,却对身为伤患的他不留情面。
预想当中的电击并未出现,于秋凉手里有余夏生的卡,他是安全的。
“没让你出电梯,你怎么就出去了!”余夏生不过是低头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结果再抬头的时刻,居然发现于秋凉已出了电梯。他吓得魂飞魄散,险些当场踢翻电脑桌。他只是想让于秋凉去刷一下卡,看看卡管不管用而已,这孩子没穿外套,怎么还进到冷库里面吹风?他想也不想,立刻命令道:“上楼!”
“凶什么!让我下去的也是你,让我上去的也是你。你好好说话不行吗,喊那么大声干什么啊!”于秋凉炸了毛,小兔子似的蹦回了电梯里。冷库中安置的全是鬼物,阴气太重,他在冷库里多站一秒钟,就感觉身后多一双眼睛。
幸而电梯运作得很快,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到了楼顶。感谢人工智能,感谢高科技,让他捡回一条狗命。于秋凉逃也似的奔出电梯,一头撞进余夏生的办公室,冲进沙发上那一团被褥
,把自己裹成个蚕蛹。白白胖胖的蚕宝宝牙齿都在打架,方才中气十足地指责余夏生的气势,此刻消散无踪。现在的于秋凉不过是一头狗熊罢了,英雄气概半分也无。
余夏生觉得他的模样好笑,便离开电脑桌,坐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背,权当抚慰他幼小的心灵。于秋凉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臀部的疼痛都忘了。寒冷竟能麻木人体,让人忘记疼痛,可极致的寒冷,却又会带来疼痛。任何东西,但凡一过度,就得大事不妙了。
老鬼还算体贴,他把手伸进了那团被子里,准确无误地抓住了于秋凉的手。于秋凉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要做什么,就感到手被轻轻揉搓着,逐渐暖和起来。这热气从指尖一路传到了心里,于秋凉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紧接着,余夏生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余夏生揉着他的手,忽然问道:“你们放假放几天?”
“你说呢?”于秋凉咬牙切齿地反问,“你觉得高三可能有假期吗?”
原来现在的高三学生,寒假是接近于无的。余夏生沉吟片刻,终于体会到于秋凉生活的凄惨。当然,这只是于秋凉黯淡无光的生活当中的一部分,比这更痛苦的事还有许多。余夏生不说话了,他原本想问于秋凉为什么每天到处跑着玩儿,现在看来,还是不问为妙。
如果他选择将这个问题问出口,那他就要收获于秋凉的仇恨。他及时闭口不言,是明智的选择。
没能安静清闲多久,杜小园的电话又来了。她也实在是很奇怪,明明她在楼下,余夏生在楼上,走几步路就能碰面,她却偏要打电话喊人下楼。余夏生接了电话,暗中猜测杜小园可能是嫌话费太多太烫手,急着消耗一部分电话费。
实际上杜小园只是在忙,余夏生接了电话以后,立马听到她那边清晰的敲击声。她啪啪地敲着键盘,不知在赶什么东西,敲得富有节奏感和艺术感,余夏生听了一会儿,忘记了言语,他感觉杜小园的键盘声可以被称作“行为艺术”。
“都按照你说的,重新清点完了,不过你确定你没有算错吗?”杜小园将文字录入完毕,停了下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再这样成年累月地劳作下去,她的手腕指不定哪天就给累断了。
于秋凉从被子里探出头,警惕地望着余夏生的神情,准备从他脸上逮到一丝异样神情,并针对此事大做文章。可余夏生神色如常,没有一分一毫的异状,他只是勾了勾嘴角,简单交代两句,便挂了电话。
多说多错,但是少说不一定就少错,如果对方一心要抓你的错处,那你就算闭嘴不说话,他也要说你蔑视他,不尊重他的人格。于秋凉看着余夏生笑,愈发气不顺,他恶狠狠地瞪了老鬼一眼,质问道:“她给你打电话,你很高兴是不是?”
“谁很高兴了?”余夏生说,“我看你是放假闲出来的毛病,成天给我找事。”
其实于秋凉今天根本就没放假,他还在补课,他距离寒假还很遥远。余夏生不太清楚他们学校的安排,是以忘记了他是逃课。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于秋凉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愈发认为老鬼是在针对他,说他是个不听话的坏孩子。
“我做什么都不对咯。”于秋凉语气酸酸的,活像喝了几大缸的陈年老醋。余夏生差点儿被这股扑面而来的酸味熏得栽跟头,却扶着沙发扶手笑了。要么说养孩子有时候也挺有意思,瞧于秋凉这时不时醋一阵的劲头,哪里是“挺有意思”,分明是快乐的源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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