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关系好就是随便怎么说都行,小姐才不会和我计较。”曲水歪着头,目光始终落在凝烟身上不曾移开,“小姐她啊,有时候就是太过温和了,要是真能像个冷面煞星,当个像陈一刀那样的捕头也挺好,起码不会什么人都来找她帮忙,她也能清净一些,省得夫人总是为她牵肠挂肚。”
凝烟对镜梳妆只简单的描了下眉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花魁的资本是天生丽质,说出的话却带着寂寥。“有为她牵肠挂肚的人,她才会成为传奇女捕,在刀尖血口上惜命。若无人牵挂,在乎的只会越来越凉薄。”
曲水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连说话声音都放轻了,“秦嫣然,你、”
并不是一个人啊。
曲水想要开口询问凝烟的身世,但是又有些害怕,和凝烟拉近距离并不容易,她的心思太重了,重得拒绝任何人涉足,拒绝关心,拒绝朋友。
“你,还要赖在这里?”在曲水组织好语言之前,凝烟已经收拾完毕,又是平日里冷艳的模样,眉目间画尽冷淡,“去找你那些瑶红姐、凤舞姐陪你去野炊吧,我没那个兴致。”
“别呀!你都打扮好了。”
“打扮是工作成习惯,我可没答应你。”凝烟自顾自出了房间。
曲水连忙跟上,还不忘端了一盘三色蒸糕,“秦嫣然,吃一点,早餐不能不吃。你就别死性子了,和我们一起出去游玩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你就是一个人待太久了,才会成天都板着个脸不会笑,这样子再美也会腻的,别人要是腻了,你花魁地位就不保了,你呀……”
曲水迈着小碎步牢牢跟着凝烟,小嘴说个不停。凝烟一下停了下来,端过曲水手中盘子,竟是嫣然一笑,曲水一下没了声音,略显呆滞的看着凝烟的面容。
古人言:美人倾城,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诚不欺人。
凝烟见曲水那呆头呆脑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变了味道,七分冷三分邪,犹有捉弄,“事实证明,不是我不会笑,是我不想。花魁之名,本来我也就不在乎。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最近你似乎玩心太重,一门心思都放在风月楼里,等你家小姐回来,你还有心思陪她查案吗?”说完端着盘子转身就走。
“谁说我没有心思,我明明就是挖空了心思,还不讨好。”曲水委屈的嘀咕着,收拾了心情又厚脸皮的追上了凝烟,二人已到后园,“秦嫣然、”
“来人啊,杀人了——”
一声尖锐无比的惊叫穿过后园,直刺入风月楼里,也打断了曲水的死缠烂打。
曲水眉梢一皱,身体本能的一跃而起,几个起落就翻出了风月楼高高的围墙。循着惊叫传来的方向,很快来到一所大院子的后巷,有不少人已经围在那里,个个神色异常,掩着口鼻窃窃私语,气氛诡异。
曲水拨开人群,就闻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一辆推车放在角落里,上面放着个洗澡用的木桶,有盖子,半开着,却看不清里面,木桶表面渗着血,地上痕迹凌乱。除了车辙印和脚印,还有拖行的痕迹,是一个瘫坐在地上的人被拖离推车留下的印记,此刻那个人还坐在地上,起不了身,旁边的人还不断安慰他。
曲水走到了推车旁,现场已经被破坏,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她一下掀开了推车上的木桶盖子,饶是见惯了死尸的她,也被吓得倒退了两步。
木桶里是一具红彤彤、血淋淋的尸体,浑身上下的皮都被剥干净,只剩下秃楞的血肉,双目圆睁,悬在眼眶里,没有眼皮包裹,有一只有些脱落,嘴也大张着,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尸体蜷缩在木桶里,只传达出叫人发寒的无助和惊恐。
曲水咽了咽口水,心有不忍的重新靠近推车,将木桶的盖子合上,旁边冷不防的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看来是你家小姐要回来了,案子都主动迎接起来。”凝烟跟在曲水后面来,自然也看到了木桶里的情形,心悸之余倒也有些关心脸色煞白的曲水。
曲水神色一正,责怪道:“人命关天,别拿这事开玩笑。”
凝烟挑眉,非但没有计较,竟又翘了嘴角,“好~现在这事,怎么处理?”她的目光扫了扫周围又落在沉思的曲水身上,认真起来的无赖丫头,倒有几分捕快的架势。
“嗯——天子脚下,这杀人剥皮的手段极其残忍,凶手不伏法,百姓难安。从装运尸体的木桶和推车来看,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样,你先找人把尸体运回都察院去,再派个人去杏林堂找觞姐去验尸。”
“那你呢?”
“我在这附近再查探一下兴许能多发现些线索,你去都察院记得叫上一队弟兄来,排查走访需要人手。”说着曲水就走向那个瘫坐在地上的人。
凝烟看着她的背影,轻哼了一声,“你还真不客气。”最后看了一眼飘香阁的后院和人群中的飘香阁老鸨柳易枝,凝烟便回楼叫人了。
曲水询问完了那个发现尸体的人和周围群众,便避过人群朝巷口走去,人群里有个相识的线头跟上了她,忍不住询问:“曲水姑娘,发生了这么狠的案子,南宫捕头人呢?”
“放心吧,有案子召唤,小姐就算在千里之外,也会快马加鞭赶回来。谁叫她是称职的捕头呢。你帮我盯着这片儿,我去办点事。”曲水拍了拍线头的肩,很快就消失在巷子里。
京城里走了吸血妖,又出了个剥皮怪,人心惶惶之际,就盼着南宫碧落早日归来。
却说南宫捕头离开了泉州城,又往金陵城跑了一趟,这才打马回京。
前些日子受尽了海上的颠簸,如今踏踏实实行进在陆地上,她也没有急着扬鞭策马赶路,而是骑在惊帆背上,执剑牵缰,慢慢悠悠地晃在偏僻的小路上。这走小路要近一些,人就少了些,驿馆茶棚就更没有,好在南宫捕头早有准备,切了上好的牛肉,打满了一壶酒,披着林间的日光,闻着马蹄踏起的泥土草香,倒也惬意。
南宫碧落揭开酒壶,仰头畅饮一大口,继而吟道:“晴空当头酒一壶,陌上走马,一人微醺、一人微醺,执剑两袖轻,山河一步遥,哈哈。”
酒,当职之后就很少无故而沾了,莫不是被柳飘飘传染,勾起了沉睡已久的酒虫?女捕的自制力不该那么差。
“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她自言自语道。
座下的马儿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南宫碧落正疑惑的时候,惊帆又迈开蹄子,却朝着林中幽深的地方走去。
“嘿,老伙计,你要带我去哪儿?我们走错路了。”
可是惊帆并没有调头,一直带着南宫碧落穿过幽深树林,来到了一片绿草如茵的山湖边,花树参差,日照碧波,林间小鸟啾鸣,水中涟漪微漾,微风拂面,叫人心摇神驰。
惊帆驻足了,点了几下马头,用鼻息哼哧了一下,南宫碧落哈哈大笑,“哈哈,好~老伙计,我们就在这儿歇会儿脚。”
她翻身下马,将佩剑挂在马上,面对湖光山色,抻了抻筋骨,松了松肩膀,惊帆踩着青草低头进食。南宫碧落环顾四周,嘴角一弯,解开了腰带。
外衣内衬随意的散放在岸边,只剩下贴身的布,南宫碧落裹着裤腿就下了水,肚兜什么的,是没有的,出门在外她一直都缠的裹胸布,现在也是。裹胸布只遮住了胸前的风光,光着臂膀和线条明朗的腰腹,**就一条亵裤,卷上了膝盖,矫健的小腿也露在外面,豪放而健美,反正这里也没人。
水,清可见底,引人入胜,女捕索性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如鱼潜水,出水的瞬间墨发就散开了,她甩了甩头,抬手一抓将散乱额前的发梳于脑后,粲然一笑,又甩开双臂,泅水浮浪,受够海水的咸味,还是湖泊舒服,沁人心脾。
“灵动兮,矫若游龙,顾盼兮,婉若芙蓉,山野兮,湖中仙,无拘无束兮,见人前。”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南宫碧落从水中一惊而起,如蛟龙出海,激荡起一束水花,在日光下晕出彩虹,却吓得来人一下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还没反应过来,一匹高头大马踏至身前,低头瞪眼,吓得他不敢移开视线。少顷,方才还在水中嬉戏的人已经穿好衣物走到了骏马身旁,轻轻抚摸马颈。
“老伙计,不过是一书生,别吓坏了人。”南宫碧落笑着安抚了吓唬人的惊帆,然后看向瘫坐在地上的书生。补丁青衫,面如冠玉,斯斯文文,倒是一表人才,就是直愣愣的看着她,有些迟钝。“兄台,可有受伤?”
“额,没、我、你,这、”看着头发还在滴水的女子,书生回过神来语无伦次了一番,从地上爬了起来,弯腰曲背躬得极低,拱手道:“小生秦致远,是上京参加秋闱的秀才,迷路至此,无意冒犯姑娘,作出有辱斯文的行径,该死,该死!姑娘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只是意外罢了,死太严重,别太在意。”南宫碧落含笑看着惶恐的秀才,直到他试探着肯抬起头,才又道:“你要上京也不算走偏太远,不过你是要徒步进京?”
“不不不,我本有一头毛驴,只是凡才没注意跑丢了,我就是找它才走到这里来的。”
南宫碧落见他行李上还有些毛驴毛发,知他没有说谎,正想开口欲帮他一把,一只白鸽却飞来,落在了惊帆头上。南宫碧落取下鸽腿上的信筒,打开一看,皱起了眉,随即翻身上马。
惊帆浑身一振,南宫碧落拉了下缰绳,它便高扬前蹄而未飞奔,原地踏了下,秦致远又被惊帆气势所震慑,只听马上之人道:“秀才,本来想载你一程,但有急事在身,你沿着这条小径走出去,看到路往北走,日落之前就能看到一个小镇,到时重新买匹马吧。山野危险,最好不要夜宿,这点钱是惊帆吓到你的赔礼道歉,收下就当萍水相逢结个善缘。后会有期。”
接着一锭银子就落进秦致远衣服夹缝中,惊帆扬蹄而去。
这秦致远也不是笨蛋,他破布青衫,一看就没钱买马,这豪爽的女子分明是想帮他,秦致远摸出银子,高声呼喊道:“姑娘敢问芳名!”
却只见远去的马匹上,那个背对着他扬手告别的飒爽英姿。
南宫碧落心系曲水传来的剥皮案,信上还说迎春院的吕三娘拿了只诡异的红灯笼报了案,经初步判断是人皮灯笼,这个回京途中的小插曲南宫碧落根本没放在心上,却不想这个秦致远之后会在她捕快生涯中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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