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桑榆新枝（2 / 2）

“参考哪个？差别挺大。”

“先看看吧，也许以后又有变化。”

乔一帆推开窗户，方副，还有张副……他现在不是当初，多少明白了叶修叫他多学他俩的意思，他又想起安文逸的话来。

“同为联盟顶尖的两个治疗，张新杰和方士谦风格各异，但他们之间更多差在成长经历。我个人的看法是，方士谦在牧师上的造诣不亚于守护天使，但是微草两次夺冠，他入选全明星都是防风，这固然是粉丝不想分票，其实也说明，他的守护天使对于微草帮助更大。”

“而张新杰用牧师职业脱颖而出，第四赛季的时候，微草虽然名声已经打响，但前一个赛季的进步，多少是建立在王杰希打法出人意料上，他们之前一直是弱队，其他人防范有限。”

“第四赛季就不一样，人们不再用新人新队的态度看微草，再加上王杰希无法融入团队的负面效果逐渐暴露，黄金一代出现，联盟技战术大更新，微草，或者王杰希可以说是撞上了迟来的一道新秀墙，这也直接促使王杰希在第五赛季选择转型。”

“但是当年动荡的不止微草，而且，他们整体成绩并不难看，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方士谦把着防守这一关，防高血厚的守护天使，为微草争取了很多调整试错的空间，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王杰希和团队脱节造成的损失，而主攻的牧师效果就没有这么好，并且，变幻莫测的魔术师攻击效率不需要牧师辅助来提高。”

“霸图除了治疗，主力队员都是有经验的，磨合相当好，他们又要冲冠，如果张新杰用的是输出职业，可能很难会有他的位置。但治疗在技战术上创新的余地并没有输出职业大，张新杰又是个中规中矩，极其严谨的人，正好使他快速融入霸图，对于霸图那样的强队，团队成绩不大受影响，做为新人治疗，他就已经做到极好了。”

“张新杰青出于蓝胜于蓝，霸图主攻，牧师的辅助作用也很关键，他失误越少，霸图的攻击效率越高，方士谦用冬虫夏草时微草的表现，比当时的霸图确实有所不及。”

乔一帆觉得安文逸说得很到位，当然，这种说法一直在玩家里流传，但用职业的角度来看又不同。

“张新杰不仅自身能力出众，还赶上了霸图磨合良好，以及联盟技战术规范化换代的时候，多少有其他人衬托的意思，但是能在治疗之神的光辉之下，以治疗的身份拿下最佳新人，位列黄金一代，还成为唯一一个有指挥权的治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安文逸最后总结。

乔一帆坐下，又写道：治疗和输出。

孙翔把手里的啤酒喝完，眼前看东西已经有些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叶之秋走到他面前，手提战矛，威风凛凛，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孙翔扬手把易拉罐砸出去，肖时钦要来，他自然知道嘉世的意思，不愧是豪门，这样难堪的局面都能稳住人心。

被雪藏，他认了，发布会上表决心，他照做，他什么都配合，只要能稳住局面。

其他人在干什么呢？孙翔忍不住想，他人缘不好，能说上话的也就同期的几个人。李华一定在头痛，他们头一场要打霸图，烟雨又一向不够硬气。邹远和唐昊没有比赛，但唐昊踩翻林敬言，前途一片大好，邹远是个好人，难怪运气不错。微草的那两个乘着战队的东风已经戴上冠军戒指，今年总不会太差，杨昊轩不论能不能出场，总归有比赛打，蓝雨那两个，眼看是奔着冠军去了。

只有他，撞破新秀墙直接封神的最佳新人，孙翔自己都想嘲讽自己。

他是想嘉世好的，但船大难掉头，他拖不动，再不情愿，也得承认这一点。

好像有什么东西层层叠叠将他裹得死死地，他越是挣扎，越是窒息。

和刘皓他们不一样，孙翔很清楚，他是嘉世的王牌，万众瞩目的救世主，他的职业生涯注定和战队的成绩紧紧绑在一起。

一队之王牌，就得有扛起一切，舍我其谁的气概。

他带着这样的觉悟来到嘉世，在欢呼中登场，却随着队伍最终出局，好像他的努力就是在把嘉世向深渊里推。

虽然有些没出息，但他已经开始期盼肖时钦的到来。

孙翔闭上眼睛，眼前又晃过叶修的身影，那天他是怎么离开的？好像就那么直接走进车水马龙里，再也没回来。

“这是荣耀，不是炫耀。”

孙翔一个激灵，一头扎进夜色之中。

乔一帆呷一口咖啡，翻开另一个本子。

前辈们分析过，眼下，对大多数人来说，他就是多余的，真想以刺客打出头，得在个人赛上做文章，偏偏他单人pk不行。

虽然王队一开始就跟他说要做暗杀者，但那是从整个战队来看，豪门微草最不缺的就是备胎，他却得先顾好自己。

与战队同进退？他哪有这个资格。

他的刺客，对于王杰希而言，实力不够且不重要，对高英杰，他不是个好帮手，对其他人，会带来额外的变数。

给他忍冬就说明没想让他往协作策应发展，如果他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实力，或许可以跟周烨柏争位置，显然，微草眼下需要的是个可以直接上场的鬼剑，节省王杰希的精力。

乔一帆再写：集体与个人。

罗辑和安文逸在竞技场里PK，安文逸虽然是牧师，但也玩输出职业，现在他用的是个拳法家。作为唯二的大学生和操作不过关的人，两人之间别有一份默契。

安文逸的拳法家水平比牧师逊色多了，但比起罗辑来还是强一些，两个人都细心谨慎，磨了五分钟，安文逸取胜。

两个人也没有费心思去复盘什么的，以他们现在的操作水平，其实没什么复盘价值，这样的比赛，更多是一种风格思路上的交流。

罗辑：“没想到我们真的要去挑战嘉世了。”

安文逸：“谁知道他们会落到出局的地步。”

罗辑：“你不是霸图的粉丝嘛，和嘉世对决，也算，呃……了结心愿？”

安文逸哭笑不得：“我是牧师。”

罗辑：“话说回来，你是牧师，一定要上场，最好的情况就是我们总决赛遇到嘉世。”

安文逸：“说是这样说，不过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练到水平足够。”

罗辑：“也是，咱都不是啥操作达人，好在有叶队在，秋哥也是个神的，现在还有魏队，多讨教讨教吧。”

安文逸：“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的看法，你和叶队他们认识的比较早吧。”

罗辑：“我们第十区开服不不久就认识了。”

安文逸：“苏沐橙的哥哥是怎么回事？我之前问一帆，他说这是叶队的好朋友，水平也很厉害，还做装备，什么都能干，其他的一帆也说不清楚，那他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定位。还有，我听小唐说，他平时没少指点他们，还能和叶队争论，甚至左右队伍核心事务，老板也很重视他。”

罗辑显然比乔一帆多些心眼，瞬间明白安文逸的意思，他自己也一直存有疑惑，兴欣虽然是草台班子，但志在高远，有些事情不能含糊不清，哪怕是小事，尤其关乎决策权。

可是他们谁也没有贸然提起这事儿，别看兴欣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至少安文逸和罗辑都不是给鼻子上脸的人。即使他们荣耀水平还有限，但对自己的位置都有着清醒的认知，他们的存在对于队伍而言，都是一种补充，至少短时间内，他们要做的是跟随而非左右。

两个人都没有放弃学业全职训练的打算，哪怕慢一些，也要留好退路。

罗辑：“我也不知道，线下见面再说吧。”

安文逸：“只能这样了。”

乔一帆把咖啡一饮而尽，一入队就被动等待观察，想默默积蓄力量，却成了随波逐流，真是奇蠢无比。

前辈们给他分析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转换一下思维就可以想到，怎么以前那么糊涂呢？

主动争取虽然未必成功，但请教他人，不说前辈，同期的不会没人理他吧，有交流总强过闭门造车，早早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及时止损也好。

当局者迷，他没能理清自己的身份和利益看问题，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以点代面，不仅犯错，还是连环错。

乔一帆提笔写下：大局与细节。

苏沐橙靠着窗户，一边看向对面兴欣网吧，一边和楚云秀打电话，眼角瞥见孙翔跑了出去，两个人天南海北闲扯，季后赛马上就要开始，烟雨第一场对战霸图。

苏沐橙知道楚云秀肯定心里没底，霸图这样强硬的队伍正是烟雨的克星，但她没有退缩，这是她身为一队之长的职责。

“我得拼一把，五年了，现在就是烟雨所能达到的极限，李轩给我透过气，虚空也要求变。”

“他和你透气干嘛？”

“这个李轩，好像看中我们队里的孙亮了。”

“他们还没死心，要找尖刀呢。”

“嗯，也不知道吴羽策干嘛当初硬挺着用鬼剑，他那个性，战法剑客什么的都玩得转。”

“他改行，就没有双鬼组合了。”

“好像虚空风水有些特别，净出控场。”

“控场也有控场的好处，配合得当，稳定性好。”

“但是爆发不行，季后赛还是要看爆发。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一支队伍只有巅峰期才能稳定出成绩，而且电竞队伍巅峰期还就那么几年，要改变，总得牺牲些什么。”

“只是很多牺牲得不到理想回报。”

“那也得去做，哪能一条路走完全程。”

“不只是虚空，百花呼啸也是不变不行。”

“那江南德比的传统还继续不？”

“继续，当然继续，只要我们两只队伍还在。”

“唉，职业圈里来来去去，选手更换比我的鞋还快。”

“职业选手能打的就那么几年，阵容磨合调整，都要耗功夫，时间太少了。”

“话说，你们队这是也要有变化了？”

“应该是，除非今年夺冠，我们这套阵容也就这样了。”

“俱乐部没和你商量？”

“唔……可能要等转会窗开启吧。”

乔一帆咬着笔杆子，控制风险，尤其有高英杰这个大变化，其他变化更要压缩，熟练工自然受欢迎。直接去抱王杰希这个显而易见的大腿，顺理成章，不仅稳妥，而且符合几乎所有人的期待。

俱乐部继续营造队伍形象，稳住成绩，粉丝满足于王杰希的光辉，工作人员沿用惯例，王杰希专心培养高英杰。有个现成的样板，高英杰可以提高效率，更快和别人磨合，其他人规避风险，稳定位置，减少摩擦。

真是皆大欢喜。

变化和稳定，乔一帆又加上。

苏沐橙和楚云秀打完电话，又把唐柔约出来轧马路，不论再怎么做心理准备，她还是焦躁不安。

唐柔虽然无法感同身受，但她还是尽量转移苏沐橙的注意力。

唐柔：“我听老魏说，黄少天是他从网游里找来的。”

苏沐橙：“嗯，他那会儿抢怪，抢到蓝溪阁头上，被老魏逮着了。”

唐柔：“就这么去了蓝雨吗？”

苏沐橙：“也没有，黄少天玩荣耀很早，开服不久就开始了，后来考试闭关一阵子，开赛后又开始玩，这才被魏队挖过去。”

唐柔：“抢怪……这个爱好挺适合他的。”

苏沐橙：“噗——据说是他一开始玩荣耀的时候，也是走的正常路线，奈何他时间不够，年纪又太小，人家一口一个小学生小学鸡，他被刺激到，就抢了人家的怪出气，一来二去，就成了——哈哈哈哈，不行我想笑。”

唐柔莞尔：“其实人家也没说错。”

苏沐橙：“谁说不是呢，不止王杰希，黄少天当年也因为太独遇到过麻烦，不过蓝雨还有喻文州把着。”

唐柔：“说起来，运动项目里，很多俱乐部都会受到城市的影响，呈现出相应的风格，荣耀里也会这样吗？”

苏沐橙：“不一定是所有，不过我觉得有些是会的。霸图一堆山东大汉，可不就直来直往，霸气侧露，轮回这队伍，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实力不论，一直都是比较体面的，这几年还没拿到冠军就已经有了豪门的样子。百花那里是少数民族聚集地，打得也就比较有个性，秀秀他们，烟雨没少和呼啸别气。”

“蓝雨和微草会成为死对头，不仅是冠军之争，也是气场不合。微草在帝都，用叶修的话来说，就是精英化，端着，等级明显，特别讲规矩。蓝雨没那么讲规矩排面，但相应的，竞争也比较多元化，灵活，容易出现意外。很难说哪个更难，除非是那种特别会调整状态的人，否则，几乎不会有选手可以适合这两支队伍，他们吸引来的粉丝自然也互相看不惯。”

唐柔：“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战队。”

苏沐橙：“联盟里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可真要说目的，也就那么些，大家都是在工作，要名要利，连叶修想夺冠，其实也是可以说是为了冠军之名。”

唐柔：“都是人类，还是共同点比较多。”

苏沐橙：“是呀，只是，一样的目的，办事的人会做成什么样，就千差万别了。”

唐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两人很默契地没有提到嘉世，唐柔话题一转，说起了新出的口红。

两个姑娘从色号质感，到包装搭配，聊了个不亦乐乎，聊到最后，苏沐橙仰头看着夜空说：“我的第一支口红，还是叶修送的。”

“十六岁的生日，他给了我一支口红，豆沙色的，他说，这个色号比较不容易出错，我是大姑娘了，要学着打扮自己，别老素面朝天。”

“你不化妆也美。”

“我那时候也要做职业选手了，很高兴收到口红，心里却想着，我才不会拿口红和高跟鞋当武器，我的武器是自己的一双手。后来过了好久，我才觉得，他是想让我放松一下吧，那一阵子我有些魔怔，除了荣耀什么也看不进去。”

“荣耀再重要，也只是生活的一部分。”

乔一帆看向窗外，帝都的夜晚，无数亮光闪烁，连天上的星辰也隐没人间的万家灯火之中，只有一轮明月藏在云层之后，依稀可见。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从窗口望去，正好看见闪亮的队徽，曾经满心憧憬，后来惶惑无助，几番起伏，他终于可以更加理性客观地看待这支造就他，否定他，给他磨难也给他机缘，从毫末之中，走到辉煌鼎盛的队伍。

虽然还是没有想清楚兴欣需要怎样的选手，但他不会再一头雾水，兴欣和微草风格大相庭径，追求却一样——胜利，不断的胜利。

乔一帆坐下，翻到开头的一页，最后写到：原则与执行。

包子看着林敬言视频，一边叶修给他细心讲解，虽然思维特异，但他一直都是个从善如流的人。

魏琛点燃一根烟，打开蓝雨的比赛视频细细观看，画面之中，索克萨尔举起灭神的诅咒，黑气弥漫，一记击魂术准之又准，放倒治疗，幽蓝的冷光划过，夜雨声烦一剑劈出，连击跟上，对方牧师当场毙命。

“啧啧啧。”魏琛摇摇头，索克萨尔又变了，移动加快，爆发提高，暗抗也加了，一看就是为了适应喻文州手速慢的情况。

安文逸和罗辑聊起联盟往事，罗辑虽然是新手，但得益于他强大的钻研能力，查到了很多被人忽略的东西。

罗辑：“一开始有很多比赛的，但是大型比赛只有联盟存活下来，之前叶队一直不露脸，给联盟推广发展带来了很多麻烦，可是也有很多人认为这也避免了树大招风，毕竟，嘉世和联盟根基也不牢固。”

安文逸：“嗯，说起来，虽说电竞比赛不是股市，但也出现过套现洗钱之类的事，玩过火了，自然有人背锅有人遭殃，联盟比较好，哪怕风波不断，最严重的也就是和粉丝的冲突，没出过踩线的事情。”

罗辑：“我还听过一个八卦呢，我有个学长说，他认得一个人，想知道叶队的身份，就动用了技术手段去查，结果不仅没查到，还被请去喝茶。”

安文逸：“厉害了。”

乔一帆打开抽屉，看着那张泛黄的首版卡，边角已经圆钝。

我到底还是辱没了你，石前辈，对不起。

衣兜里，刚刚满级的一寸灰，边缘锋利得似乎能割破他的手指。

既然水太深的地方混不下去，那便摸着石头过河吧。无法继承，就去创造。

唐柔送走苏沐橙，回到兴欣网吧，正好接到父亲的电话。

“爸……我挺好的，放心……对，就是嘉世，……准备着呢……不错……当队长也挺靠谱……专业能力有，领导才能也有……真挺好的，他一直当着队长的……人品可以，至少目前看来没问题……没事，最多一年时间就见分晓了……”

“服气？那怎可能，我不会放弃的。”

苏沐秋把快递拆开，取出里面崭新的首版卡，这卡被原主人封上了一层磨砂薄膜，还带着个卡套，显然极为用心，左下角的ID字迹潇洒飘逸。

苏沐秋默默看着这张卡，叶修站在他身边一言不发，陈果正好经过，顺手把快递盒子收拾了，丢出去时却忍不住多看一眼，这寄件人的字着实漂亮。

联盟最为瑰丽的华彩乐章正缓缓奏响，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前奏，还是绝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