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梦(1 / 2)
日光落了院子满地,黄鹂鸟在枝头婉转鸣唱,新的一天似乎都很正常。
莫雨反应了一会,总觉得怪怪的。
他慢慢推开房门,无意中抬眸,整个人都僵硬了,那只刚刚踏出去的脚刹那间定在原地。
树还是原来的树,草还是原来的草,那株曾被笛音吐槽为什么是骚粉色的小野花也依旧同以前无异,而问题就在于,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此的大人物。
秋风落叶,微光淅沥,晒红辣椒的木架子旁站着一个男人,一个黑发白衣看起来像是来自修仙世家的男人,与这座农家小院的格调相差甚远。
“见到为师如此开心?”王遗风负手背对着他,微微侧头,一向平淡如水的眼神里莫名带了些笑意。
啊?
莫雨不禁想扶额。
“你这是什么表情?”
“师父亲临不胜荣幸的表情。”他冷笑。
王遗风叹气:“你何时能将你这喜形于色的毛病改一改。”
莫雨识相地没吭声。
“也罢,我知道你心里高兴便不再追究。”王遗风旁若无人地抖抖袖子,“为师这次来是有要事在身。”
“您说。”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王遗风突然道。
莫雨摇头:“没有……您找我何事?”他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梦了。
王遗风却又陷入沉默。
等了一会不见回应,莫雨才奇怪地抬头,看到对方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双眼,有些诡异。
“您脑子秀逗了么”这句话他忍住了没说出来。
但是很快他就发觉王遗风并不是单纯地盯着他,而是有更深层次地意义在其中,或许可以说这种眼神不同于人与人之间的对视,相比之下冰冷清寒淡漠无情,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莫雨皱眉,以同样的视线迎回去。
就在他以为雪魔要与他玩木头人相互瞪到天荒地老山崩地裂时,对方却先一步说话了。
王遗风语气生硬地开口:“你见过,火焰么?”
“什——”
没等他说完第二个字,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就像刚刚一样,所有的事物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融化。枯草秋蝉,老树矮篱,都逐渐聚拢,各种颜色凝结在一起,像是一张浸满水被大力揉成一团的彩纸,在无声中支离破碎。
它们被撕裂了,有一股难以阻挡的力量将这一切都解析完全了,大大小小的物质化成碎片消散在莫雨的他根本来不及阻止。
这已经不是梦了,或者说已经不能再被叫成是梦了。
他本以为这一切消失后一定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毕竟他觉得以自己所见过的东西根本拼接不出来什么美好的世界。
可是下一秒,梦境又带给他不可描述的景象。
耳边莫名多了些声音,风声,驼铃声,砂子打在岩石上的响声,像是一场来自大漠的协奏曲,为这漫漫迷途中的人们指引光明。
眼前莫名多了些景物,砂石,夜空,排成长队的骆驼,低头时能看到金色的沙粒漫过脚踝,如同逝去的清风在指尖飞过,头顶数以千计的孔明灯从远处天地一线的尽头升起,它们凝聚的长河在黑夜里飘摇流淌。
他从未来到过沙漠,甚至连去沙漠的商队都未曾见过,可这些堪比真实的景象完完全全呈现在自己面前,让他不得不相信他足下踏上的地方。
如果说他认识的人中有谁最熟悉大漠的话,那恐怕就只有那个棕发白裙的明教了。
这样想着,似乎梦境也与其一致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空灵的声音。
莫雨有所准备地回头,映入眼帘的女孩与记忆里的模样重合。
棕发垂肩,额前金饰,火红兜帽,裙裾银白,弯刀好似弦月交错于后背,翠绿与湛蓝的双眸一如西域最华美珍贵的晶石。
笛音其实很瘦,走起路来没有声音,她总是像现在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然后以温和的笑容对上自己所有或悲或喜的情绪。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在。
这是笛音一直以来营造出的承诺。
“你居然到这里来了。”她笑道,“也真亏你能找到这里。”
这里?莫雨环顾四周。
这里不应该是他的梦境么?
“不是哦。”好像能听到他内心所想那样,笛音歪着头,双手背到身后去,像是在阐述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实,“这里已经不是你的梦境了。”
不是……我的梦境了?
莫雨开始皱眉。
那这是哪里?
笛音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是啊,究竟是哪里呢?”她应和道。
炙热的火光猛然从少女身上燃起,恍惚间让人以为是谁在黑暗里点燃了一盏明灯。
橙红火苗在她周围乱窜,每一簇都像是拥有了自我意识那样,从衣袖边缘游走到裙尾,从棕发末梢滚落至兜帽。白裙被它们染成昏黄,金履被它们融入赤红,过高的温度使得空气里荡出清晰的火纹,足以令人嘴唇发干皮肤不适。
可它们似乎还是不满足。
这些火焰愈燃愈烈,越烧越亮,它们密密麻麻地将她包裹起来,妄图成为深邃暗淡中燃尽天地的明光。
莫雨想开口说话,他也想将对方拉出来,并制止那些已经有冲天之势的火光。
可惜他动不了。
这是不属于他的梦境,他没有力量去改变这些事物。
在烧得近乎混沌的火焰中,他看到笛音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那双始终澄澈轻灵的异色瞳,最终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悄然掩上。
“你在……哭么?”莫雨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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