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明灯（六）（2 / 2）

辜也瞥他一样，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声道：“是我错了，所以我更不想看见他了。”

“令母已逝，何必纠结于是怪你还是怪他？”傅宁回答道，“你不想见他，无非就是怕看到他想起自己的过失罢了。”

“住嘴。”辜也打断他，拳头紧了紧，一甩袖子便也不想再回话什么了。

傅宁说的没错，母亲难产怪不了辜从，是他害母亲难产的，是他的错。

辜也想了想，竟有些后悔方才头脑一热往辜从脑门子上扣了碗面，他几度想出去看看，握了握拳，想想还是算了，要他去寻辜从，那更是不可能的。

“你不怕他出去之后出事。”

辜也抬眼，漠然道：“这是长安，能有什么事。”

辜从拼命地跑着，但凡后头有一点声音，他便觉得是有谁要捉住他。

“不、不要跟着我了……求求你们……”

他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疼了只知道哭，遇到难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他一个劲地哭着跑着，也不管自己眼前多模糊，脑袋晕乎乎的也不在乎了。

辜从没有目的地跑着，他只想离开丞相府，去哪都好，只要没有辜也。他不是因为讨厌辜也了，讲真的，他还是讨厌不起来辜也，只是疼，只是委屈，还有害怕。

大抵就是这些个感觉交错吧，他心中五味杂陈的，就忍不住的想哭，忍不住的逃避。

跑出丞相府之后的路他就不太认识了，虽然常有老奴带他来市集，可他的注意力总在糖人糕点和笼鸟池鱼上。从不记得路是往哪走的，更不知道哪条是回来的路。

“哟！这不是小阿从吗！跑那么快是要去哪呢！要不要来一碗汤圆？”他越跑越偏了，起先路边还有一些熟悉的摊铺，老板都认得他了，热情地向他打着招呼。

辜从没敢抬头回应，埋着脸生怕那老板看出他的异样，脱口道:“我要去找爹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并没有让老板起疑，当然，也是因为他家的生意实在太好，忙里忙外地也顾不上照顾辜从了。

他要去找爹爹，他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真的想去吗？辜从自己都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出来干嘛，逃避辜也吗？可去清平阁也一样看不到他，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跑那么远？

辜从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他已经不认识后来的路了。

就知道自己哭的晕晕的，眼前的景象很是陌生，路变得宽敞了，可行人却少了，路旁的商贩也少了。

辜从不知道自己在哪，晕晕转转的闷头狂奔，脚下却是一扭，一阵剧痛从脚腕传来，辜从身子一歪，便华丽丽地摔倒下去。

他脸着地，鼻梁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上，顿时火辣辣的疼痛传来，辜从趴在地上，看到结实的石路上有血滴落，一滴两滴而后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他感受到鼻子的疼痛和滚烫的热流涌动，辜从赶忙坐起抬手一擦，再看自己的手时果然是满手的血。

他流鼻血了。

他出生就没流过鼻血，甚至连血都没流过多少次。

他只知道自己的鼻子一直在流血，红红的刺地他眼睛都在疼。

一片一片的血红不断地刺激他的眼睛，辜从看到血就更委屈了，他手足无措着，好久后才举手用袖子反复擦着鼻间狂流的鲜血。

“哥哥……老奴……”他绝望地蹲在不远处一座府邸大门口的石阶旁，蜷在一团，任由鲜血从鼻孔里不断倾泻，滑过嘴唇，顺着下巴黏糊糊地沾在衣袖上。

他也从那么邋遢过，辜从可怜兮兮地哭着，哭得累了，鼻血也不流了，干在了脸上。

他歪着头，还有些喘不上气，就靠在石壁上半倚着，他放空脑子，什么也不想。

他想回去，又怕回去。

他早回去吃饭睡觉，又怕回去挨骂挨打，于是他索性一动不动，等着老奴来找他。

“老、老奴……老奴……老……”辜从口中一个劲地喃喃，天气真的很冷，他坐的地方被他的体温化开，薄冰融化，弄湿他的裤子。

辜从蜷了蜷身子，他实在是冷，老奴怎么还没来找他。

“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