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孤孑(2 / 2)
孟一九淡淡收回过久停驻在他身上的视线,看出他对自己一身衣衫的不解与厌弃。
又想起他刚刚话中说着的千宁,不禁在心底冷笑,却仍是淡漠道:“不必再提千宁山了,千宁山门已宣告天下,明赫已死。“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妖魔二族唯一一位伴生般若魔花的琉璃圣子,妖若离。”
不论你是从还是不从,这命数,你此生是逃不掉了。
但愿你下一世,莫在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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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或不死,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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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尊上,翟浦归山。”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踉跄而过,闪身入过一片狼藉的大殿,跪在了座上之人面前。
千尘染面若冰霜,虽静坐在殿上,但周身灵力已全然归用上了引灵结界,故此才堪堪防卫下了妖魔万众的嗜血攻杀,守护千宁近千条性命不被冤杀。
闻此小生一言,静止的瞳眸微泛涟漪,他轻然道:“带他进来。”
千弘静立千尘染身侧,垂首不语,手里仍旧不慌不忙的打理壁阁上的玉石,清数死者人数。
千尘染心下,却不知怎的有了一丝不安的预感。
恐惧,翻涌而来。
万万不可是他心中所感。
不过盏茶,往日里清冷飘逸的湛衣少年脚步虚空不稳的踉跄走来,几近狼狈地跌跪在地上。
长眉微敛,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把他再熟悉不过的染血长剑,痛声低语:“尊上,翟浦无能,未能及时赶到。”
“我赶去之时,只余十里暗林尽皆化尘,残荒剑立于血泊,而后……”
说到这,他自贴身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指尖微颤,极力控制自己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态落泪:“残荒剑与湛尘剑旁一尺便是已碎的生灵玉。”
“尊上,阿渚他,死了。”
“躯体灰飞烟灭,魂已然离世。”
生灵玉,与历代宁山子弟生息相关,人在玉在,人亡玉亡。
生灵玉碎,便意味身已朽没,绝不再有生存于这世上的半点可能。
他的阿渚,死了。
那个说会朝夕相伴自己的可巧人儿,就这么死了。
他还能未实现他许下的诺言,怎么可以,说死就死了离他而去。
“本尊已知。”他仍是面无表情,表面上似乎是毫不在乎,绝世的姿容却没了一丝血色,如雪一样惨白,“先退下。”
他只望了一眼翟浦手中的生灵玉,就无法自欺欺人对自己进行催眠:那不是,那一定不是。
那绝不是他的。
在早已碎裂不成样子的几瓣玉上,雕画了细致美丽的荼靡花纹,和他腰间悬挂的生灵玉是为一对。
只是,他的玉上,刻的是他最为喜爱的念樱。
他有些执性的想道:既是一对,荼靡玉已碎,念樱玉,亦应亡。
可是,他还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能。
最起码,要在保全了千宁,保全了人界之后,他才能舍弃一切,了然赴死。
只愿冥泉之下,他愿在忘川河畔等他一等,能够体会他的迫不得已,说一句原谅。
来世……
他想要和他的阿渚有来世。
不再管世间如何,俗念如何,是师徒也好,爱人也罢,同生为男子也罢。
下一世若能与他再遇,他早已不在乎一切,他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了,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
千尘染不知,上一世,他亲手杀了所爱之人之后,亦是如此想的。
可终究,他食言了。
“尊上,翟浦有一事相求。”翟浦哑声道,眸含悲痛,“尊上应已知晓我与阿渚的关系。他既是我曜翟氏名义上的太子妃,多年来并未归朝,我自是不责怪于他。”
“而今,我不过想以师叔身份,诉告天下,在千宁山为他造举衣冠皇冢,予他皇殡之礼。”
当年之事,天下皆知。
不少人唾弃作呕对此嗤之以鼻,甚至那些个觊觎他太子之位的皇兄皇弟也抓紧机会纷纷联合上奏对他进行了沉重打击,他都不曾怕过。
他淡然地杀死一个又一个阻碍在他面前之人,直到满身鲜血,已无人敢发出异议为止。
他识人不清时,他只想给他一个名分,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心。
如今,他不愿明赫死而无名。
千尘染已漠似幽水的墨瞳忽的漾起斑驳,整个人身上寂灭般的死气也尽数化为寒意,直指翟浦。
五指微弯隔空摄物,将那摄来的荼靡碎玉轻握在掌心,视如珍宝。
千弘缄默,取下最高之处已黯淡碎裂的感生玉,双手奉给千尘染。
那是印刻明赫手心金纹相连的感生玉。若说生灵玉还可作假,感生玉熄黯,金茫涣散,躯体做沙土飘洒天地。
千尘染凝视着那玉瓣先是沉默不语,蓦地冷声道:“他始终不是你曜国翟氏太子之妃。”
“他与你毫无干系,你无需为他立碑。”
如誓咒一般,他一字一句:“大阕七皇子,明赫涟渚,他是我千尘染此生后世,唯一良人。”
无论生或死,今世,或后世。
你说过,我,记得。
即使声名狼藉,千年修为毁于一旦,也不能及他对他的真心。
男儿身又如何,师徒又当如何。即是犯天下之大不敬,他千尘染也得拼上一搏。
他的心已死,任凭天下人的目光投注与舆论纷纷,他早已浑然不觉。
他所在乎的只是他的阿渚。
阿渚,等我。
来世,我望你能亲口向我道一句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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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一九深知,眼前绝美的男子,到底还不全是归位宁玄。
因为此人,还有心。
有心之人,大事不成,不断七情,无可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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