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情恩（2 / 2）

也如现在他的梦境一般，每每循环往复，都是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角色，一样的如魇不可拔。

他心切，入他梦一寻毫无所获。第二日明赫依旧慌张惊醒，而他整夜所能看见的只是一片空白。他为安抚他，只好对他撒谎。

不过是一场幻梦罢了。

千尘却无法劝自己说，那不过是一场梦，何必放在心上。

他无意间想起了曾为他取名的隐仙。不知为何，隐约间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后来明赫涟渚习以为常不再提起，白日里仍旧是无忧无虑笑颜满面，同他也是依然耍赖撒娇，如此他也便不再放在心上。

现今回想才发觉，明赫并非是释怀不再惧怕，而是忧心为六界苍生忙碌的千尘染过于劳累疲惫，绝口不提。

淡淡瞥过视线，千尘举杯抿一口清茶，分明淡而无味，却因为心中所念，而带了曾经的一丝的清淡甜香。

他长睫微敛，遮住眸中一切深色。

“你所知道的，有关于他的一切。”

“一切么……”宁念尘垂下头，双眸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万年前的他在战场上曾浴血杀敌，这双手沾满无数鲜血。

即便他现在是明赫，还不全是宁玄，但在魔界时，他杀了很多人。那些愚蠢，丑陋，毫无怜悯之心的怪物。

“呵，尊者是否太过贪心了？活着，你已占有了他生命中的一切位置。”宁念尘抬头看他。

“现如今他已不在，却还是不愿放过他一时安宁么？”

死了，还是不愿放过他么？

放过，他么……

想过，但是他做不到。

因为，他不能放过自己。不能放过，当初亲手弃了他的自己。

他不过是想了解他的一切罢了。

在他身边的，不在他身边时他所承受的，所背负的，所感想的，他都想知道。

曾经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一直呵护着，疼爱着，恨不得一生都捧在手心里娇宠着。

可是最后，他却把他弄丢了，永远都，找不回了。

“我想知道他那时，过的如何。可有……”

可有受苦，可会害怕，可会，像他一般撕心裂肺的难受。

“知道了，又能怎样？”挽回得了么怕不是早已过晚。

“我……”千尘染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样？那个他，再回不来了。

他空有一身强大的仙力，却什么都挽救不了。生死轮回，从来都不是他所能掌控。

纵使强大如斯，却依旧跳不出宿命和天运。他心底涩痛，微微低垂了眉眼。

“烦请尊者给念尘一个理由。给念尘一个，可以把所知道的，关于那孩子的一切全部告诉你的理由。”

雪衣广袖鎏缨飞舞，那男子眉目清俊至极，墨发纷扬间如诗如画，低垂清眸，微微苦笑。

理由么？

呵。

“我……爱他。”没错，他爱他，他至始至终都深爱着他。

否认否，承认否，都爱。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宁念尘弯唇勾勒出寥落自嘲的笑意，就像在自疑自讽这段无人承受的感情。

他都不在了，爱与不爱，生与不生，还能有何意义。

那么既是如此，关于他不为人知的过去，他就算知晓了又能如何。

他与他同为男子，这段情，本是不该的。

但与他相守一世，他可以摒弃一切，将外人的唾弃视若无睹，可如今，他却不在了。

可笑的是，直到最后，他都能够亲口对他说一句：我爱慕你。

我一直，一直爱慕着你。

没能够，像大阕其他凡间有情人一般，日日用熟悉的民俗语在他的耳边轻吐一句：我中意你。

竹叶沙沙在耳畔响起，他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

我，爱他。

桌下的玉指猛地一颤，宁念尘用力抓攥住膝上衣衫，直至锦络狠狠皱起。

直至，指甲刺破了掌心，鲜血汩汩低落，也不肯松开。

薄唇微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爱他。”

“多好的一个理由。”

“若他从前知晓，定是极为高兴的。如今他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他侧过脸，细细看他，仿佛想要将他描摹入骨。终于，他听到了。

他说，他爱他。

然后，在千尘染发觉之前转脸侧目，投向远处，唇畔勾笑：“既是如此，念尘便倾尽所言，还望尊者聆听。”

关于他的一切，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一一道来。

这一切，只说与你一人听，为报这，一世之情恩。

为报，师徒一场的知遇之恩。

也为报，付尽了一生相思，为一人倾尽所有的误恋之情。

故地再遇，物是人非，旧人不识，对坐茗茶，宣之情，称之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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