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般若（1 / 2）

男子抬眼看向天际月光，清冷月辉柔柔的洒了一脸，好似秋霜。寒风非凄切，徐徐而来扑面却也意外的轻柔和润。

不知何处下了场淅淅沥沥小雨，空气微湿，他深吸一口，寻得淡淡幽然清香。

他不觉轻笑，半举起手遮住眼眸，掩住全部凄清神色。

透过指隙，悄瞧着那一轮圆月，不多的亮光仍让他觉得刺眼。

今晚，大概是他所见到的最后一个圆月了。

“尊者，念尘问你一事，请尊者务必诚实的回答念尘。”无需回头转身去看，他便可知千尘向他靠近了些许。

岐阙帝殿授予九容宁玄的招法他日益精进，如今已可以使得十之**。

千尘看他半晌，有些疑虑，方才缓缓说：“好。”

“你可认得宁玄。”男子垂下长袖回眸盯他，意外没有谈笑，十分认真。

今天，他好似有些不太对劲。到底是哪里，千尘染思忖多时，也说不上来。

思索片刻，朱唇轻启，好似无声：“闻所未闻。”

“当真？”宁念尘的话语平静冷淡异常，教人无法从中听出些情绪来。

千尘染未料想到男子竟会再问，沉默片刻，忽觉太阳穴一痉，如坚针猛然刺入般疼痛不已。

伴随而来的，是阿渚死后，每晚梦境里那一声声虚妄剜心的低唤如魔咒萦绕于耳畔，久久不散，教人心碎神伤。

宁玄，玄儿。

难不成这男子口中的宁玄便是梦中他莫名呼唤的玄儿。

可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恰好的巧合。况且千尘至今还未弄清那梦魇从何而起，那命册上一夜之间出现的墨痕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凭空显现。

然刺痛感转瞬即逝，不等他多想，残忆如同混乱的碎片再一次被深深的压在低处，阴暗看不见。

“自然。”千尘染看向男子的眼神多了些许的复杂，“他是何人，为何你会问起。”

他忽然觉得，他有必要去探一探所谓宁玄究为何人。

从前梦中不过玄儿，无论怎样看来都不过为一个简易不过的亲称。如今，男子毫无征兆的说出宁玄此名，也算是个线索。

或许，那玄儿是妖界或魔界中人？

可为何，他会为一介妖魔物之死痛不欲生。

夜里有物，远吟哀啼，他人不识，误以为草木动而万物宁。

“没什么。尊者既然不知，那便不再提了。”他侧过头去，躲开千尘的目光，明显不想再提。

千尘染见此，知他们二人仍旧因身份有别心有隔阂并非无话不谈，也不再详问。喉头微咽，终是无法将疑问问出口。

“尊者以后，会杀了我么？”缄寂了许久，宁念尘咬唇，忽的突兀问道，目光隐含复杂。男子长发纷扬飘渺，被月色镀上层银辉。

他墨眸微睁，诧异之色一闪而过，沉默半晌，才静静道：“不会。”

相处三月，总归是懂了他的秉性的。

与一般魔物不同，纯净至极的性子，又懂得尊卑礼节，却不知眸中总寒几分悲凉神采。

即使如此他又如何会无缘无故的杀他。

“那若是念尘做错了事，尊者您可否会原谅我？”他忽的扬起低垂的眸子，月光直直照进眼里，刺目至极。

他却是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眼中的悲切，绝望，疼痛，无奈，多的让千尘染无法直视。

那样的眼神，那夜的月光，自此以后，在他心底烙下永世的伤痕。

他逃不出，而他忘不掉。所以，心只能一直被那夜的月光烫伤，永不能忘。

千尘看着他绝美的眼，认真的说：“嗯。”

犯错谁都会有，即便是真正的仙也无法确保自己问心无愧一世无错。他会原谅他，他已重拾万物皆等之心。

“只要不做出危害千宁，危害六界之事，我都会酌情考虑，给你原谅。”

他本以为自己的回答已是尽善尽美，正等他回答，却见他猛地转过了身，背影像一缕紫烟，好似下一秒便会流失。

千尘怔然，伸出了守欲要将那一份缥缈拽牢在自己的手心，却仍是在凌空停顿收手。

不行，他不能去触他。

心如刀绞，却无法将所思所想溢于言表。

“你会原谅我啊……”

“呵，千尘尊者，你觉得我会是一个好人吗？”

“你觉得，我身为魔尊之子，会是一个有好心肠的人吗？”

“我是魔尊孟一九之子，尊者觉得，我能成为一个好人吗？”

……

他看不到他的脸，摸索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在重复，空灵的好似不生凡尘。

“原来你，会原谅我……所以我即使犯了错，到底还是要做一个好人。”宁念尘到底有些口不择言了。他乱语着，说着些无逻辑的话，浑然不知。

到时候一定要原谅我啊。

一定。

千尘看不到的那张脸上，已是泪水遍布，莹亮如泽。

他做不了好人。好人难做，他无法做，也不愿再做。良善过头便是愚蠢，利益才是永恒的筹码，不知不觉间，他懂得了。

更何况，他已不是人了。

“对了，尊者此次我教你来此，是发觉了一处绝世美景。”残余泪水被不着痕迹的擦干，宁念尘回头转身，勾唇微笑得分外恬静绝美，丝毫不复方才失意模样。

他仍旧凝眉看他，淡淡不语。

“尊者这个性子就是这般无趣，对世事都提不起兴趣，这可不行。今日既然已经到了此地，就要好好欣赏一番，也请尊者别总锁眉。”他上前轻抚那一双锁眉，眯眼而笑。

“人生在世，不给自己找些乐子，如何乐活？”

千尘默然。他有些不解，他竟未下意识抵触地躲开男子的触碰。